当年的徐义理不过是禁军中无名小卒,若非如此以及魏太师力保,绝难留在官场继续插科打诨。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只有当年那几个老臣,他们不会多嘴告诉了柳行素,徐义理怔了怔,讷讷道:“柳大人……这,你怎么知晓?”
徐义理缩了缩那对招子,竟有几分惶恐。
柳行素与他对视几眼,沉默之后,她挑起嘴角拂了拂手,“柳某只是仰慕徐大人,嗯,徐大人当年可是英勇过人,否则也不会被挑中护送阴山柳氏北迁,这种机会当年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眼前的人眼波澄澈而灿烂,笑容轻暖如晴川飞絮,可又仿佛将世事尽在掌握。徐义理被看得大骇,额头沁出了一两滴汗水,“这个……柳大人,你莫抬举在下,徐某不过是,当年不过是一介无名之辈,在禁军干了两年,深知有负皇恩,才会被调任到文官中,实在是汗颜,汗颜。”
说着,额头上真淌下了几滴汗水。
他们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好几句,卫峥才渐渐品到一丝不同寻常,徐义理邀请柳行素喝酒,是有所图谋,但柳行素应约而来,只怕也是心有所指。
……
此时,韩诀正跪在无极殿中,空旷冷寂的大殿里只有皇帝和他,并一个常侍,此人是皇帝的心腹。
气氛冷凝如冰。
自从上次,韩诀得知白慕熙进入过卷宗库后,便独身在卷宗室翻找了许久。
所有的藏书都是标志编纂过代号的,他找了一排一排的书架,忽然福至心灵一般,跳到阴山柳氏那一处,果然,泰和元年的记载已经不翼而飞。
韩诀压着一股火气,冷峻阴沉地喝道:“崔平!给本官出来!”
崔主簿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走来,早已猜到是什么事,便苦着脸色等候审判。
韩诀冷冷问:“太子来中书省,为何不报给我?”
崔平汗涔涔低着脑袋,“这个……下官实在是不敢忤逆太子,他有心要入卷宗室……”
“他进卷宗室,你不跟着?”
崔平无奈道:“那处下官也不敢去……只是后来等久了,担忧殿下有不测,才、才冒着大不韪去了一回。”说罢,又愣愣地抬起头,“大人,太子殿下答应了中书省行宫,包括卷宗室重修的事,下官才放他进去的。难道是,殿下反悔了?”
他猜想韩诀勃然动怒,一定是他又惹了太子殿下。
韩诀心烦意乱,忍不住低喝,“滚。”
东西丢失了,不能报给皇帝。皇帝本就猜忌太子,如果再加一笔,只是错上加错,对太子更加不利,那人好歹是自己的表弟,姑姑的儿子,与他才是一头的,睿王和襄王皆非嫡出,不是正统。
他只能暗中压下此事,但别的都好商量,唯独记载泰和元年那本宗卷,皇帝陛下十分看重,偶尔也会命人将书呈上,或有一二字更改,在保存事实的基础上,皇帝对此事慎之又慎。
但韩诀这主意没打多久,宫中突然传来旨意,皇帝想起一桩旧案,突然要泰和年间所有文献记载。
韩诀甚至来不及通知白慕熙,来不及将那本书要回来,此时箭在弦上,他只能走这一遭。
皇帝想起旧案是假,找那本卷宗是真,他又要改一两个字。
但翻来覆去,都没有找到那本,心难免一跳。“韩诀,怎么回事?”
韩诀稽首,声音沉沉地回荡在无极殿,“启禀陛下,卷宗库失窃,微臣有罪。”
果然是遭了贼了,皇帝龙目一凛,印证了心中所想,难免失望愤怒,“韩诀,朕封你为中书令,难道是为了有今日?你胆敢玩忽怠守,将朕视作何物?”
韩诀俯身不起,“微臣罪不容赦。”
“来人!”皇帝一听,拍案怒目道:“将中书省一干人等给朕召入宫来!”
作者有话要说: 韩大人这回遭殃了~
不过,木樨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让他吃太多苦头的。就是,可能要稍稍等一下,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37章 身陷囹圄中
柳行素和徐义理已经互盯着看了许久了。
越看,徐义理的心里越发毛, 他完全猜不透柳行素的意图, 不知她是刻意试探,还是无意之中说了这么一番话。他心下纳罕, 正巧牡丹命人抱了一坛酒上来,徐义理借着酒复开怀大笑起来:“这坛酒窖藏了几年了, 我也没喝过, 柳大人和卫大人今日好福气。”
卫峥回道:“托徐大人的福。”
但柳行素面不改色,对美酒并不怎么热衷。
徐义理举起铜尊, “柳大人,难得到我徐府来, 你如此见外,是不给我徐某人面子?”
酒香浓郁厚重, 柳行素暗暗皱眉, 徐义理想灌醉她?
她扯了扯唇,“柳行素酒量浅,未免贻笑大方, 还是以茶代酒更合适。”
三个人碰了碰杯。
徐义理暗中再递眼色, 牡丹会意, 替卫峥再度斟酒。
卫峥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这回要更谨慎一些, 如果牡丹再跌倒,他会立即退后,再借机离去。
但牡丹这回没有盈盈跌倒, 反而在替柳行素斟茶时,不小心玉腕轻翻,那晚浓汁泼到了柳行素的衣袍上。滚烫的茶水烫得柳行素忙掀了掀下裳,只听徐义理惺惺作态地训斥:“牡丹,怎么今日毛手毛脚的?”
“大人。”牡丹忙拜倒,眼中含泪。
徐义理再替她向柳行素致歉,“对不住柳大人,我这婢女太轻浮了些,还望柳大人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
柳行素取了胸口珍藏的丝绢出来抆拭衣袍,徐义理更是眼光一斜,“柳大人,不如让这丫头赎罪,去厢房换件裳?”
柳行素道了一声“也好”,牡丹便抆拭了清泪,起身将柳行素带往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