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足够的重视还是要有的,毕竟太子常年在外,也就意味着他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远远小于常驻京城的几位皇子,皇帝如今的五位皇子当中,除了大皇子早早给了封地封到外头去,剩下的皇子们还都住在京城,甚至不少在机关枢要领着差使,个顶个的能干,易修虽然板上钉钉是其中最出众最出挑的一个,却也不敢有一点的掉以轻心。
尤其是现在,显然年老的吴王已经对这个厉害的儿子多有提防,能看出这一点并因此而对那个烫手的位置虎视眈眈的人,可是一点都不少。
苏怀瑾冷眼旁观,对京城的局势看的分明,为易修叹息之际,不知为何还有一点点隐秘的幸灾乐祸。
他想不明白这种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到最后只能无奈地承认,大概自己言念君子的个性真的是在一次次的穿越当中逐渐变得恶劣起来了吧。
不过这才不是他的问题呢哼,一定是跟那个无赖相处的时间太长了,不小心沾惹上了他的毛病。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种情绪可能来自于自己这次失忆了的身体——实在是以往哪怕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他对身体的掌控程度也是十分之高的,少有被属于原主的情感影响的先例,并且这种掌控也随着他的任务完成得越多、灵魂强度越来越大而愈加增强。
并且,虽然不知道原主的身份,但结合目前所得的信息来看,他一点儿都没怀疑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吴国人,而不管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除非是其他对皇位有念想的皇子门下幕僚,否则实在不该对贤能英明的太子殿下抱有恶意。
可想想当初他被何笙救起来的时候狼狈的情况吧,再加上这么长时间以来一个来找他的人都没有,想来也不可能是易修对立面的重要人物。
不是苏怀瑾自夸,可他每次的身份也都是惊才绝艳、在所在的世界扮演着重要角色的人,即使真的是易修的敌人也肯定是对方帐下重要的人才,那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没有人试图联系上他,就显得很奇怪了。
所以,探花郎对自己的定位是偏向谁都不帮、隐居深山的隐士的,甚至可能原本就对易修这位太子殿下心存好感,毕竟他的行事风格很合自己的胃口,应该也与原主差不太多。
因此他一直在太子府待得很是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兢兢业业地帮着易修处理各种事务,一点儿都没有偷懒。
跟着大伙儿忙活了半天,苏怀瑾满以为这次易修出去之后,自己至少会过上十几天头顶上没人虎视眈眈的闲散假期生活,可谁知眼看着第二天大队伍就要开拔了,当晚易修却忽然召他过去,要他收拾好东西,第二天跟着他们一起走。
苏怀瑾:“……”
已经列好假期计划的苏管家十分想甩袖子撂挑子——不是,这种骑马射箭打打杀杀的活动到底是为什么要带上他这个马都不怎么会骑的文弱书生?论地位他在太子府里也没有重要到这种程度吧,还得主子随身携带看在身边才算安心……?
“……是。”他拱了拱手,认命地应了下来。
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管事,难道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可他却没看到,在他出去之后,易修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复杂难明的神色。
“殿下……您真的决定了吗?”孙先生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看着他的主公叹了口气,眼中有些不忍,“这些日子您也看到了,他……”
“他就算再如何厉害,”易修摇了摇头,“也不会比能在父皇身边给我的帮助更多,现在魏国气数已尽,大哥也已经封王外调,孤……自己完全应付得来。”
孙先生看着他摇摇头:“殿下何必如此,您不舍得,属下看得出来,而且——若凤洲因此心生怨恨,对咱们反而得不偿失。”
“孤不会,”易修冷着脸,声音硬得几乎要被折断,“况且孤也没笨到直接把他绑了送上龙床,孙先生,倒是你,未免僭越了。”
“……唉,”军师大人并不为他带有责备意味的话所动,粗粗拱了拱手算作赔礼,“属下不敢,只是殿下,此事还望您三思,当年陛下的事咱们虽不清楚,但也总有些许耳闻,您父子二人行事总像一般模样,万勿重蹈覆辙啊。”
易修坐在上首,僵硬地看着他,俊美的轮廓被跳动的烛火闪烁出诡谲的暗影,抿紧的嘴角绷成一条细细的线,边缘处甚至有些发白。
半晌,寂静的厅堂里才突兀地响起他疲惫的声音:“所以呢,如今……他后悔了吗?”
孙先生一愣:“这个……属下不知。”
易修哼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嘲讽谁:“装作深情的样子,行那不仁不义、负尽天下之事,先生的意思是说,孤也与此一般无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