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若不嫌弃,找一个绣花软香枕头给我吧。”
李培南当真走出门一趟,拎着软枕头回来,朝柜里看了看,闵安已经睡着了。闵安把身子团得紧紧的,像是防护着自己不受外界侵扰,满当当地占住了整个柜底。李培南怕他睡得不舒服,想伸手进去给他调整姿势,才摸到他的肩膀,他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凄厉叫了一声:“别碰我!”
李培南顿了顿手,看准了闵安的面容,朝他眼帘轻轻抚下去,又给他哄睡着了。窗外雷声阵阵,闵安的气息低缓,似乎被牵发得心绪不宁。李培南守在柜前半宿,见无异样,才起身饮了一盏茶。
此时雷电交加,大雨倾盘而下,雨珠子噼噼啪啪砸在窗檐上,杂乱声气传到了闵安的睡梦中。他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在锦被上蹭着额角,无意识地抹去汗水。耳边传来的响声急促而激烈,听着似乎和戏班敲出的锣鼓一样,在唱着《双子报冤》里的心酸故事。他越听越害怕,想起了十一年前的雨夜,哥哥还是妹妹的哭声,也是这般凄厉……
“妹妹快跑……妹妹快跑……哥哥护着你……”十一年前的场景重现在闵安脑子里,迫使他挣扎着吐露一些字眼。
戏文的唱词,雷雨天气,终于促使闵安沉浸在往事梦魇中。他区分不了梦境与现实,被一个闪雷炸醒,突然滚出柜来,抱起枕头就朝门外跑去。
李培南有所准备,伸手将闵安揽到怀里,低声说道:“别怕,别怕,睁眼看看,我能护你。”
闵安扭头看着李培南的脸,眼里的光已是散乱一片:“你又是谁?还我妹妹命来!”他将枕头抛向一旁,施展起仅有的拳脚功夫,乱踢乱揣,想挣出李培南的怀抱。
李培南见他突然发狂,只能搂紧双手,隔开他的伤臂,将他困在怀里。闵安挣扎一阵,力气用尽,布帽蹭落地,满头青丝水泻一般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额头与眉眼。由于用劲挣扎,他的脸颊染上一层胭脂红霞,淡抿的双唇也加深了颜色,如同衔住了两瓣桃花。
李培南定睛看着怀里,心道,这明明是个秀丽女儿,偏生要当作男人。他看着她的唇色,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
闵安别过脸,低声说:“我已经醒了,公子放开我。”
李培南亲不到闵安的唇,心底只觉惋惜,索性将她搂得更紧了些。闵安在李培南的肩膀上艰难呼吸,挣扎道:“公子放放手,我喘不过气来。”
李培南搂着不动,甚至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闵安咳嗽一下,他才稍稍松开手臂,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才恢复女儿身?”
闵安一听,脸色雪白。“公子怎会开起这种玩笑?我十分不喜欢。”
李培南抬手在闵安的身上按了几下,动作很快,快得闵安瞠目结舌反应不过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可证明你是女人。”
闵安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半天才回想起,那只手掌摸了他的哪些地方。他难以置信地看了李培南一眼,就开始发力挣扎,脸色羞得透红。李培南本不想放手,却难免吃到了闵安的两三记指抓,甚至伤到了脸上,最后他只能放开了闵安。
闵安转身跑向寝居大门,李培南在后提醒:“豹子在楼底。”闵安逃到楼梯上,借着亮光看见豹子抵门睡着,心底泄了气,忍不住一下子坐在了梯木上。
李培南走出拍拍她的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怕随从上来查探么?你想外人看出你的女儿身,尽管坐在这里。”
闵安只能悻悻走回寝居。李培南捡起软枕塞进闵安手里:“去床上睡,我不碰你一根指头。”
闵安提防看他:“当真?”
“当真。”
闵安始终信得过李培南的承诺,果然抱着枕头缩着身子睡倒在床上。先前两刻,他睁大眼睛盯着李培南的动静,李培南只坐在垂幔后的椅子上调息,身姿不改分毫,最后,闵安看花了眼,睡意涌上来,让他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第68章 争执
闵安睡得不算安稳,不时皱起眉头,胸口淡淡起伏着。衣领下的肌肤透着一股雪白香色,牵住了李培南的视线。他平常见多了曲致身材的女子,个个亭亭玉立,闵安的姿容与她们比较起来,只能算是俊丽,他都说不清,为什么会被闵安吸引住了心神。
原因肯定不在闵安的脖子及胸口上。
李培南懂得这个道理,但仍然想探一探究竟。他低头看了一会闵安的睡容,觉察她无抵触,忍不住伸出两指撩开了她的衣领。一道微微的沟壑线出现在他眼前,胸前露出的肌肤白净而细腻,溢出一点清雅的女儿香气,余下的春光悉数遮掩在一件棉布软甲下,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胸口的起伏,她的身前看起来浑然一体,没有突出的地方。
原来她的幽香及柔软藏匿在贴身衣甲下。
既然得知闵安不是天生的薄瘦身材,李培南也就放了心。他替她整理好衣襟,坐在床前又安静看了一刻她的样子。她竟然藏了那么多的小门道,平时见了他,又紧张又想讨得乖巧,一直磨磨蹭蹭跟在他的身边,伪装得很巧妙。若不是今晚趁机探查一次,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出了问题。
门外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行馆随从的低劝声:“二公子,回去歇着吧,这天又冷又黑的,凉了您的身子可就不好了。”
非衣威压的声音回答:“找遍每间房,一定要找到他。”
寝居里的李培南一听,就明白了非衣的意思,可见雷雨天挂念闵安的人不止他一个。他沉吟一下,当机立断,取过一粒安神助眠的药丸塞进闵安嘴里,灌了些水让她服下,再放下帐幔遮住了床阁里的光景。
不多久,非衣喝退随从的阻拦,找到了寝居前。他先是有节制地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冷淡的一句“不见客”,干脆起脚一踢,踢开了门栓,径直闯进了里间。
寝居隔断成前后两间,外面摆着桌椅屏风,里面设置了槅门及垂幔,重重光华之后,才是一座楠木红柱拔步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