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2)

干元帝再没想到自己的后宫失火竟跟旁人不相干,顿时气得胸口翻腾,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可曾查证清楚?”

冯紫英道:“再清楚不过,据夏小中交代,乃是受了他干爷爷夏守忠指使。”

干元帝皱眉:“夏守忠?他为什么要陷害贤贵妃,难不成他跟荣国府有仇?”

冯紫英有些难堪,咳嗽一声道:“夏守忠入宫之前名叫夏庆元,夏守忠是他进宫后的名字,夏庆元的故乡是苏州城外夏家庄,跟,与周家庄乃是隔壁邻居,两村相聚不过五里地,且这夏庆元还是周家远亲,他幼失沽恃,家财被族人抢夺,依附远亲姨表姑祖母长大。”

冯紫英言罢这些基本情况,垂手而立,再不敢多言一句。

干元帝闻言龇目欲裂,瞪视着冯紫英,恨不得去挖他的喉咙要结果。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自己绿帽罩顶,且给自己戴绿帽还是一个下贱阉人?

干元帝暗咬牙槽:“贱人何在?”

干元帝森冷声音入耳,饶是冯紫英见惯杀伐,已然浑身汗毛竖立,他不敢稍动,道:“夏守忠乃总管太监,正四品,微臣只是侍卫领班,无旨不敢擅专!”

干元帝将手里卷宗狠狠一掷:“即刻捉拿刑讯,倘若不招,就让他偿遍八十二般刑具。”

夏守忠却不是干元帝以为的硬骨头,活到他这个份上,已经无所谓傲骨忠贞,冯紫英不过上了夹棍,那老小子腿杆尚未断裂已经招了。

夏守忠从他十岁进府开始,到淑妃选秀进宫,他一路追随而来,几十年了,他放弃了作为男人最起码的尊严,可是淑妃母子厌恶他一如苍蝇臭虫。

特别是三皇子,明明知道自己替他们母子做下无数恶事,替他们母子坑人,替他们母子谋财害命,几乎把天良丧尽。三皇子不说报答,竟然数次当众给夏守忠没脸。

夏守忠已然残废,他的要求很卑微很低贱,他只要时常看上淑妃一眼,做个贴心奴才而已,可恨三皇子,肆无忌惮利用他,却连最起码的善意也不乐意施舍他一星半点。

久而久之,夏守忠当初有多少爱,多少忠贞,如今就有多少怨恨与仇视。

夏守忠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将三皇子母子打落尘埃的机会。既然你们容不得卑贱之人与你们一起共享富贵,那就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他辛劳一辈子,孤苦一辈子,不能再孤苦伶仃的做个孤魂野鬼了。

夏守忠痛痛快快的交代了自己罪行,眼前的,过去的,冯紫英知道的不知道的,只要是他做过的所有恶事,他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从前在西三所,今上做皇子的时候,她如何替淑妃排除异己也交代了。其中活证,便是中毒之后侥幸不死的二皇子母子们。

另外,夏守忠还交代了她如何替淑妃收收贿赂,如何把宫中的古董名画假作损毁,实则投出去贩卖,所得银钱供给淑妃母子收买王公大臣们,阴谋拥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却因为海疆北疆爆发战争不得不搁置的事情也说了。

干元帝没想到一起小小谣言竟然牵丝攀藤扯出夺嫡之阴谋。

三皇子眼下是干元帝用心栽培的唯一皇子啊。

夏守忠的交代,彻底激怒了干元帝。干元帝不能接受他曾经最心爱的妃子跟宠爱的儿子,竟然跟自己生死仇敌搅在一起,阴谋颠覆自己,谋夺自己的江山。

干元帝满腔愤怒你难以抑制,暴虐之中,干元帝挥剑斩断了面前的案几,砍翻了多宝阁,宝瓶玉器滚落一地,砸得粉粹。

干元帝又不解恨,咬牙痛骂:“狗贼子,好贼胆!好得很,看来忠顺王不满足永享富贵,想要手握干坤啊,哈,辅政王!好,好得很!朕倒要看看,断子绝孙的忠顺王府如何千秋万代!”

冯紫英脑袋低垂,恨不得把自己脑袋藏进胸腔里面,让皇帝以为他从来就不存在过,从来没有听见这些话。

干元帝蓦地抬剑,剑尖直指冯紫英的眉心:“我要你三年之内,让忠顺王府断子绝孙,土崩瓦解,你可办得到?”

冯紫英闻言瞠目,却见干元帝满脸杀气,浑身凛冽。

冯紫英眼皮子不受控制得颤栗,牙齿咬破了舌尖,生疼生疼的痛感让冯紫英清醒过来,他撩袍子跪下,眼睛直视干元帝:“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冯紫英领命!”

干元帝握剑之手蓦然下垂,瞪视冯紫英半晌,将宝剑一丢,怒道:“朕是无道昏君么?”

冯紫英一瞬间的震惊犹豫,让干元帝心里扎了刺儿。

若说冯紫英之前被干元帝狠戾吓着了,此刻,他却被干元帝冰凉话语惊醒了:伴君如伴虎啊!

冯紫英知道身为帝王心腹,自己失态了,他乃机智之人,下一刻,冯紫英一个五体投地姿态磕在地上:“奸人谋嫡,实乃国贼,人人得而诛之。圣上干坤独断,挽救社稷黎民不受战乱之苦,皇上乃勤政爱民之圣君!”

干元帝凛然正坐,心中怒气却略略消散些许,将手一抬,干元帝声音依旧清冷,却已经恢复平静:“平身!”

冯紫英谢恩起身。

干元帝道:“对,朕是圣明之君,圣明之君不杀忠臣良将!”干元帝言罢抬眸盯着冯紫英:“是这话吧?”

冯紫英抱拳低头:“吾皇英明!”

干元帝指指地上一朱漆盒子:“捡起来!”

冯紫英捧起,双手捧给干元帝。

干元帝却道:“赏给你了,打开!”

冯紫英一揭之下,膝盖一软就跪下了,一头点地泣道:“皇上,微臣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