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卫紫直点头,“我娘亲说二姐姐去栖州祖母与伯母心中都过意不去,恨不得将万千琐事都替二姐姐打理好,也好减些歉疚之意。二姐姐这是有意而为。”
卫絮一愣,低喃“原是这般。”
卫繁也是一愣“我未曾细想,只是阿娘与祖母不许我搭手,我便丢了开去。”她见国夫人与她娘亲真心实意不愿她动手,更愿事事亲为,遂任由她们打点。
卫絮叹口气,她这个堂妹不自知间做得却是最合宜之事,反倒是她拘泥了。
夜色渐浓,卫紫却是毫无睡意,叽叽咕咕地说些闺中琐事,直说得口干,又抱怨春早没有瓜果解渴,卧在席上,忽又加上一句“要有好久才能再见二姐姐,二姐姐有稀奇好玩的,要时不时遣人送来与我。”
卫繁点头“我记下了,你有事,也要捎信来。”
卫素幽幽叹口气,卫繁一嫁一走,她在家中就冷清了 ,卫紫与她合不来,卫絮她有些怕,没了卫繁,好似她们再捏不到一处。
卫絮看着岸边黑魅魅的一株垂柳,依稀能见柳丝拂着水面,拍遍栏杆,折柳送别,真是处处离别意啊。
“大姐姐。”卫繁轻唤她一声。
卫絮回过头来“二妹妹”
“大姐姐,我走后,你能不能多来我娘亲处走走,陪她说说话”卫繁将贝齿咬着唇,似觉难以启齿,“我知为难了大姐姐,我娘亲是个好热闹的,人多她便开心。”
卫絮确实为难,她,她不知与许氏说什么,她说得许氏未必知,许氏说得她未必懂,要推脱未免不尽人情“婶娘她,喜好如何”
卫繁笑道“大姐姐闲了便去我娘亲那走走,不拘说什么,也不必多思,只别客气,大姐姐有想吃的想玩的,只管问我娘亲去,纵是使性子也没事”
“这如何使得”卫絮长眉都快拧成麻花了。
“怎么使不得,大姐姐要是冲我娘亲使性子,我娘亲心里才高兴呢。”卫繁抿着嘴笑,“亲近之人礼多了才生疏。”
卫絮咬咬牙“不瞒二妹妹,此生我所擅长,若我不尽人意,还望二妹妹见谅。”
“哪里哪里,是我为难了大姐姐。”
卫素听着她们说话,一言不发,难掩失落。
卫繁又道“我是不孝之女,一朝远去不能承欢膝下,就盼着我爹娘身边不至冷清。三妹妹一向孝顺,她心又细,我一走她定会更加体贴。只我贪心不足,还想拉上大姐姐,就盼着我娘亲身边热闹些。”
卫素偷偷抽噎一下,先才的一点委屈烟消云散。
卫絮沉默半晌,轻叹一口气,轻声道“二妹妹去后,多加保重。”
楼淮祀与卫繁的婚事,省心是真省心,体面也是真体面,聘礼皇家出了,连卫繁的嫁妆都是皇家出的,比拟着县主的规格,再加上卫府搜罗来的嫁妆,可谓十里红妆、络绎不绝。
禹京百姓就看两家依仗穿梭似得,今日将军府这边大张旗鼓去下聘,卫家喧喧闹闹回采礼。
热闹看得还没回过味来,两家竟开始嫁女娶妇。这未免太快了些还是皇家主事呢。禹京人性好热闹,又爱说闲篇,楼卫两家婚事急得蹊跷,再一打听,卫家长房长女未嫁,楼家嫡长未娶,这怎行二的倒是先嫁先娶了纷纷猜测里头是不是另有玄妙
譬如楼家子命不久矣,将死。
再譬如卫家女得怪疾,早婚为治病,退一万步,治不好,也有魂归处
再有些猜想便有些不堪入耳,什么早已珠胎暗结,什么内宅阴私
卫家饶是早知必有闲言,还是气歪了鼻子,在肚里将楼淮祀骂了一遍又一遍。
婚礼楼淮祀不必操心,大雁却要他自行猎来,春回的大雁倒了血楣,楼淮祀带着一帮人,一口气捉了好几只。
卫繁嫁妆出门时直引得京中人呼朋唤友挤来观看,道两边几垒出人墙来,眼看着一抬又一抬的嫁妆抬往将军府,左看望不到头,右看望不得尾,直叹卫家富贵。
只富贵人家好似有些怪,那一众高低胖矮、似纸糊如土捏,似刀砍似凿砸,长得全然漫不经心的婆子是怎么回事看着怪,相着奇,夹在里头不知什么路数。
思来想去,猜来覆去,许是镇鬼压邪的
好事百姓惊奇,姬明笙都快傻了,她在内院招待女客,内管事掌着安放新妇嫁妆之事,她是一面拿着卫家的嫁妆单比对的,从一众死物再到一众活物。
卫家也齐全,女儿要随夫远行呢,还陪嫁逗趣的鸟儿,都拿去挂好挂好;哟,还有小狗,再一看扎着个红绸,由小丫头抱着,胖嘟嘟的,怪讨喜的,有趣有趣;再比对别的,陪嫁来的侍婢,应当的应当的,问几句也安派下去。
内管事一抬头,入眼帘奇形怪状一伙婆子,出的气倒不过来 ,差点厥过去,哟,还抹脸涂脂粉,这嘴点上胭脂一回怎么也得要一小半斤。
卫家也忒讲究了些,粗使的仆妇就不必这般打扮了,怪吓人的。问,是扫地的还是倒夜香啊什么的,答更衣倒水的。
内管事惊得笔都差点扔了,舔着墨,将舌头舔得乌黑的,踮踮脚,里头还有一个高壮如铁塔般仆妇,粘上胡须就是翼德穿了女装。她她她,还冲他笑呢,这一笑,内管事只感自己天灵盖都要惊得飞了出去。
他惊惧之下,连滚带爬跑去找姬明笙了。姬明笙先还奇怪区区陪嫁的仆妇怎么把自家内管事吓成这样,好歹还跟着他们家楼将军上阵杀过敌的。
等到楼淮祀院中,看着这些个仆女,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端得鬼斧神功。
姬明笙略一沉吟,顿知卫家的心思,爆出一阵大笑,让管事将人安派下去。楼淮礼在前院待客,抽空回来一趟,就看他娘亲笑得前仰后合的。
姬明笙还笑道“礼儿,盼着你以后的岳母没这等壮举。”
楼淮礼被姬明笙笑出一声的鸡皮疙瘩,脚一拐 ,去弟弟院中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他弟弟,委屈了。
姬明笙惊得傻了,国夫人也在发傻呢。千辛万苦又体贴又合心意的孙女儿出嫁,国夫人又是不舍又是伤感,想着孙女儿宿在自己院中,蜷在身边熟睡,还似幼时丁点大时的模样,眼中都有了泪意。
她是常在内院的,这日却出来站在廊下看着孙女儿的嫁妆一抬接一抬出了家门,嫁妆抬尽了,她孙女儿也要出门子。
正伤心呢,就见一群穿红着绿,打扮得鲜艳的仆妇拢在一处跟着出门了。若非人来人往,晴天白日的,国夫人都以为撞着鬼,扶着管嬷嬷“这这这是”
管嬷嬷有心描补“侯夫人先前不是禀了老太太,说了寻几个伺侯的作陪嫁。”
国夫人没回过神来“我只当说相貌寻常”这刚才出去的一帮子哪个也不寻常啊,一个一个世间独有的。
管嬷嬷笑道“看着都是身强力健,去栖州呢,体弱也去不了,奴婢看着挺合适的。”
“合合适个屁。”国夫人忍了忍,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了。
许氏今日忙啊,一忙就将这事给忘了,她忘了,于氏却没忘。一早见国夫人站廊下看嫁妆,她就心里直发怵,打发一个小丫头躲一边看仔细,一得信脚底抹油地跑去和许氏通气 。
许氏张张嘴,问自己奶娘“可是出了丑落了笑柄。”
奶娘心道你塞这么些个伺侯的,现下才想起有笑柄。怎么也是自己奶大的娘子,轻咳一声道“不该叫她们擦脂粉,素着许好些。”
卫繁在内换衣理妆,皇家真是送佛送到西,梳头娘子都备了下来,大妆画得也好看,没有一味将脸涂和死白、胭脂染得半边脸,白透细腻,醉红浅晕,额妆勾得富贵妍丽,面靥细细两点恰点在卫繁的梨涡上,笑起来,倒是两点红醉倒在她笑颜中。
“还小呢,过于盛妆倒污了颜色。”
卫絮三姐妹原本不过凑在跟前看热闹,等得卫繁妆成,一身嫁衣,跪坐席中间,身后烛台红烛高映,几人这才生出别样滋味她们姊妹要嫁去别家,冠他人姓氏,为他人妻,为他人媳,为他人母,再非她们闺中笑闹的姊妹。
卫紫过小,卫素过钝,虽心中不得劲都还两可,卫絮百绪缠绕,卫繁的大喜之日也生不出欢喜,开不了笑颜。她自知不妥,忙寻个借口,避人独坐园中角落,等得心绪平缓再行出来。
执书急得不行,一边为卫絮拭着抿着碎发,一边道“小娘子,二娘子大喜之日,你这般蹙眉躲在一处,让人瞧见,不知怎么编排呢。”
卫絮道“我缓缓再出去,我不过一时觉得生为女儿家未免无趣。”
执书跳脚“好娘子,这等好时日,先别管无不无趣的,你再无趣,奴婢就要去投河了。”
卫絮被她逗得笑出声,起身道“再坐会便走。”话音刚落,就听“咣”一声,什么事物被一方手帕包着砸在了卫絮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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