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世风日下, 青天白日就闯门入户劫持他人的娘子, 这都什么世道。
楼淮祀怒火冲天跑回后宅,人去楼未空,剩得一屋仆役与满院袅袅虫香, 还有好些被熏得晕乎乎将死未死的飞虫,楼淮祀伸手, “啪”得打死了两只。
“你们怎任由娘子被人带走,谁知来得什么万一是贼人妆扮的”楼淮祀冲着一院仆妇大发脾气。
其中一个瘦长口舌灵光的,道“回郎君, 真个不是假扮的, 奴婢特地跟去看了, 娘子是跟梅县令与梅夫人走的,还有俞郎君同行呢。”
楼淮祀气得跳脚“那外头还满地贼呢, 你们也不担心娘子的安危。”
瘦长的仆妇道“朱护卫也跟着去呢。”
朱护卫朱眉那伸手, 别人是以一当十,他是以一当百,杀人就跟砍瓜切菜一般。
一名话堵得楼淮祀心窝连同嗓子眼一道生疼, 不依不饶道“我也要跟着一道去。”
瘦长仆妇笑起来, 就没见过这么歪缠人的,笑着道“郎主别怪奴婢多嘴, 娘子也得有个来往的亲眷知交不是在外乡亲眷是不得半个,能有个手帕交也是好事,无事做时,也好一道吃个茶唠个闲话。”
楼淮祀瞪着她, 心里知晓这话不错,不过“你说得有理,只我就是高兴。”
瘦长仆妇便又道“郎主只当娘子走亲戚去了,住个两宿三宿的。”
楼淮祀气道 “两宿三宿这般长久”
仆妇见自家郎主蛮不讲理的模样,道“这路上不要行道的上门做客不要寒暄的再吃个茶,吃个饭,去附近转转玩玩,再说说贴己话,两宿三宿那还是短的。”
楼淮祀咬牙,他不管不顾让卫繁随自己来人生地不熟的栖州,总不能真个让卫繁一日一日在呆在家中哪处也不去,那跟禁闭有何差别,想想他跟姬冶被关在王府里的那段时日,真是生不如死。他说要对卫妹妹好的,不能只说不干,卫妹妹想交友出游,那是人之常情,他不能只凭自己的心意一力干涉。
但楼淮祀还是老大不高兴,越想越窝火,梅老头这娶得什么倒霉娘子。他不乐意,就要生事,带着瘦道士与始一回到狱中,又叫手下堵了监狱大门,许出不许进。
木葛还在嘶吼,看楼淮祀去了又回,猛得扑在牢门上,嘴里一串喝问。
楼淮祀跟贾先生道“老贾,跟他说,他们那巫长被河神老人家招为东床附马,他要是不听话,扔他下河给河神当面首,要是听话就将净火的来历说清楚。”
贾先生依言传话,木葛听后脸上肌肉抖动,又惊又怒,抡起拳头砸在牢门上,死死地瞪着楼淮祀,又悲痛地跪倒在地,口内喃喃念着什么。
“他怎跟死了亲爹似得”楼淮祀奇怪。
贾先生道“也差不离,索夷族巫长终生不婚,年老挑了族中子抚养在膝下,既是子,又是少巫。”
楼淮祀拍一下手“不错,又婚又娶的,有什么隐秘之事难保被枕边人知道,如索夷族巫长这般,可算得孤寡,代代单传,可将秘密带进坟堆里。”又冷笑说,“你看他伤心欲绝,可见知晓河神之说不过捏造。扔族中半大的小娘子了下河眉毛都不皱一下,还美其名曰嫁河神。河神招了他巫长为夫,他知人死,伤心得直掉泪。”
木葛在牢里恨得几欲呕血,跳将起为探出手臂要拿楼淮祀。
楼淮祀掸掸衣摆,装腔作势道“我本是良善之人,生平最见不得血啊伤啊的”
始一一捏拳,手指各个关节噼啪作响“小郎君放心,我保证他半点血不掉就能将黑水之事吐露干净。”
瘦道士气道“我那药也有此功效。”
楼淮祀实在不知他两为何要争个不休,道“你们一道去便是,非得争抢又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始一与瘦道士双双一愣对啊,他们抢什么抢了还能带回家去不去
贾先生体贴,道“小郎君不如稍稍回避,坐一边吃茶饮酒都使得。”审问人犯之时血腥哪怕不血腥也是凄惨莫名,贾先生深觉诗酒花茶方衬自家小郎君,牢里的那些刑讯手段,还是离楼淮祀远一些方好。
这是贾先生的好意,楼淮祀无意拒绝,再说,审问之事不雅,他也无意多看,只要始一、瘦道士、贾先生能把木葛嘴里的东西掏出来就行。
宋光与心腹在家里躲躲藏藏的,这两天事事顺心如意啊,梅家的那只母大虫杀来栖州城带走了梅萼清,云水县令时载也在来城的路上,他还与方都尉方固吃了顿饭,叫这个愣头青去问知州要军饷,桩桩件件都在掌心之中。
偏这个节骨眼上,楼淮祀居然跑去监狱审讯带来的人犯宋光深怕节外生枝,心中又好奇,在院子里踩着地砖一趟又一趟来了回,实在撑不住,衣裳都不换一身就跑来衙中看个究意。
宋光来时事先打好腹稿,等见着小知州该如何说话,如何行事,结果,在监狱门口,差点摔一个跟头。只见监牢简陋门口,摆着一张竹凉榻,铺着象牙席,楼淮祀枣色薄纱衣,腰带半解,架着一条腿躺在榻上,身边围着几个高壮的打手,当中两个搬了张凳子,解衣挽袖在那掰手腕。
栖州的小知州,拍手直乐,“咚”得扔下一锭白白胖胖的银锭 “我买张千。”
几个壮汉跟着纷纷下注,手紧的扔几个铜板,手松的扔了半吊钱,还有大叹不宽裕的,问楼淮祀“郎君,咱们几时再发一趟财。”
宋光看看心腹,心腹看看他,都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什么贼窝,定睛看看壁墙才定了心,不是贼窝匪寨,是府衙是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