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硬是要争这口气,盛冕和陆茉是不赞成的,就连盛季都去跟妹妹谈了好几回。只因为周高怀这个人出身贫困,盛栎却又锦衣玉食惯了,两人并不般配。
并不是镇国公府的人嫌贫爱富,而是很多时候,生活习惯和成长经历差别太大,要过到一起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盛栎急于将面子挽回来,死活不听,折腾了几番之后,还是嫁了。也正是如此,盛冕和陆茉知道白亦陵办差危险又辛苦,怕他分心,商量了一番,就没把这些事告诉他。
果不其然,成亲当天,周高怀家里就从乡下来了一帮亲戚,据说当时不光兴冲冲地要闹洞房,甚至还想点数新娘的嫁妆,弄得盛栎很不高兴,拜了天地之后,酒宴办到一半就取消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白亦陵听着就糟心,可想而知最近家里人的心情有多差了。
他在家里跟盛栎的关系并不算很亲近,心里也觉得她这样做有失妥当,但是现在成亲都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他要是也跟着抱怨,除了让家人更不痛快之外,一点用都没有。
白亦陵道:“倒也不能这样说,要成亲的是他们两个,二姐喜欢周高怀,自然看他什么都好,也未必就过不到一块去,毕竟周高怀的家人不跟他们一起住。一会我跟爹娘说说,让他们别为了这事烦恼。”
不了解白亦陵的人知道他在北巡检司供职,听说他做过的事情,一定会将这个人想象的严厉冷漠,铁面无情。只有跟他亲近的人才能感到,当白亦陵面对着亲人朋友的时候,他说出来的话永远温和得体,令人舒适,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体贴。
盛知摇头一笑,摸了下白亦陵的脑袋:“小子,真会说话。但愿吧。”
他起身整了整衣服:“人生在世就是这样,总不能事事顺心,只能都往好了去想,比如我光棍一条这么久了,不是也没找到自己的梦中情狐?我就不急,慢慢找呗……啊,对了小弟,你什么时候请陛下来咱们府上吧,给我摸摸。”
没事惦记着摸皇上的,天底下也就这一位,白亦陵无语片刻:“我觉得你不用那么费事,找个鸡毛掸子就能过了。”
他也站了起来,说道:“走吧,回家。”
白亦陵离开京都的这段日子,不光盛家人惦记,陆屿更是想他想得不行,要不是政事繁忙,早就跑过去了。白亦陵还没进城,他就亲自出去接,直接把人弄到宫里住了两天才肯放出来,因此白亦陵还没见过盛栎的夫家。
这一天中午,亲家双方要在镇国公府补桌,弥补成亲当天酒宴只办了一半的遗憾,盛知这才来接弟弟回家,顺便把事情原委给他讲一遍,让白亦陵有个心理准备。
兄弟两人都盼着这场酒席能安安稳稳地过去,可惜这个美好的愿望终究还是实现不了了。
白亦陵一进了盛家大门,外头的丫鬟就一路小跑进去通报,过了片刻,陆茉就急匆匆地从正厅里面跑出来了,一把将小儿子拽过来端详。
盛知故意说:“娘,这有两个儿子,你可以一手抱一个。”
陆茉嫌弃脸:“一边去。”她心疼地摸了摸白亦陵的脸,“你这破孩子,天天像个小疯狗似的在外面瞎跑,一离开家就两个多月,看看瘦成什么样了。”
盛知在旁边哈哈大笑,白亦陵也微笑着说:“二哥,我要咬你了。”
盛知笑道:“别,别,你胃口这么好,还是等着吃今天中午的宴席吧。娘,别在这里站着了,咱们进去。”
盛冕也从屋子里面出来了,笑着叫他们母子几个进去,陆茉依依不舍地松开小儿子,白亦陵却拉过她的手,顺势将一个玉镯子套了上去,端详了一下,笑着说道:“走吧。”
他这次出公差的地方盛产玉器,白亦陵给家里的每个人都买了东西,只是盛铎和盛季去接周家的人,都不在府上。他逗盛源和盛迎玩了一会,直到两个孩子都嚷嚷着饿了,那头才有一大帮子人吵吵嚷嚷地进了镇国公府。
白亦陵早有心理准备,脸上带着笑迎了出去,走在最前面的是盛栎和一个瘦高的年轻人,长得很是斯文干净,正是礼部侍郎周高怀。
盛铎也好久没见弟弟了,拍拍白亦陵的肩膀,给两人介绍了一下。周高怀也是刚刚升迁不久,听说过白亦陵的名声,但也没想到他长得如此惊艳,怔了一下,连忙先对他行礼,叫了一声“郡王”。
白亦陵揖了揖,笑着说道:“姐夫怎么如此客气,叫我遐光就好。”
他的语气身份谦和,周高怀有点惊讶,盛知笑着说:“女婿上门,自然紧张了。行了,瑜信,小妹,都进去吧。”
白亦陵心里刚想着,这不是挺好的吗,就听见后面有人小声感叹道:“这院子也太大了,廊柱上的画都是金子浇出来的,这、这得多少钱啊!”
这话音调不高,但因为正赶上周围安静,前面的陆茉盛冕他们或许没听见,白亦陵盛知等人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众人均是教养良好,听见这话,虽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想法,脸上却都没有一惊一乍地表现出来,倒是周高怀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说话的是他的姨母。
这宴席按理说应该由男方来办,因为周高怀家里贫困,在京都也没有宅子,盛冕这才说请亲家到镇国公府来,大家一同吃顿饭。
他们原本请的只有周父周母,以及周高怀的长兄周高明一家。结果估摸着周父周母也想让自己的亲戚见识一下国公爷和公主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连带着显摆自己这个出身高贵的儿媳妇,居然将七大姑八大姨都带过来了,这样一来,一下子多出了将近二十口人。
虽然盛家的身份自然远远高于周家,但人伦孝道,那既然是盛栎的夫家,总也不能在人家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不给面子。盛铎的妻子聂莹陪在一边,只是微微地笑着,也不说话。
周高怀的姨母见状,就悄悄拽着周母到一边嘀咕:“你瞧瞧这个地方,多大多敞亮,可比阿怀那个地方好多了。要是能住进来,多享福啊,阿晔日后考功名都方便许多。”
两人窃窃私语,倒是差点把聂莹给气笑了。一行人进了大厅,男人们坐在前面叙话,她令下人给多出来的人员准备坐席,增加菜色。
安排妥当之后,聂莹回到后厅,正好赶上陆茉和盛栎在说话,白亦陵刚从外面回来,也没在前头陪客,抱着手在一边站着,眉头微皱。
见到聂莹进来,白亦陵叫了一声:“嫂子。”
聂莹笑着冲他点点头,将手里端着的一盘点心塞给白亦陵:“小弟出去一趟见瘦了,这个是我从厨房顺过来的,给你吃。”
白亦陵哈哈一笑,向她道谢,陆茉却难得没有跟他们凑趣说话,只板脸坐着,盛栎低着头不敢说话,气氛压抑。
聂莹用目光疑问地看了看白亦陵,白亦陵耸耸肩。他吓唬人可以,套话也可以,活跃气氛哄人开心却实在是不大擅长,想了想把点心递过去:“娘,吃。”
陆茉没好气地顺着点心往上看了一眼,接触到小儿子真挚的眼神,她终于没忍住被逗笑了。
她这一笑,房中的紧张压抑缓和了一些,聂莹这才笑着说:“难得见娘这样生气,要是没小弟在,我可要吓死了。这是怎么了?”
陆茉叹了口气,也知道这个时候发什么脾气都没用,把事情说了。
原来还是为着盛栎的事。先前周母想让周高怀给周家大哥谋个差使,但周高怀虽然身为礼部侍郎,终究资历尚浅,能力也有限,他能安排的地方,周高明都嫌职位低薪俸少,不愿意,周家人便觉得是周高怀不尽心,又想撺掇盛栎回盛家来说。
以盛栎的高傲,自然不会跟娘家人开这个口,还是陆茉反复盘问出来的,听说了周父周母种种不讲道理又无知的行为,故而十分不快。
聂家跟盛家是世交,聂莹虽是儿媳妇,但也不想普通人一样小心翼翼,闻言也忍不住把刚才听见周母跟周家大姨所说的话讲了,说道:“小妹,不是我多事,但你在周家的日子到底如何,要是不说爹娘也会担心。怎么我觉得妹夫的爹娘像是有些偏心呢?”
她已经说的很委婉了,盛栎叹了口气,也不得不道:“是偏心长子。瑜信有功名在身,他大哥一家却只能辛苦种田,公婆便总是觉得对他大哥心有亏欠,所以想让瑜信多多贴补。”
她轻描淡写地说完之后,又补充道:“但瑜信待我还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