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正捧着个青花细瓷小罐,欢快的吃着青杏。那青杏绿绿的,一看就知道会很脆、很酸。见晋王回来,笑咪咪让着他,“四哥,很好吃的。”晋王陪她吃了一个,认真点头,“果然味道极佳。”
青雀吃着杏,晋王把宫里的事说了一遍。青雀笑着夸他,“四哥做的太对了,极应该这样。”皇帝不过二十出头,暂时子嗣不顺罢了,哪会终身无出。等到他有了亲生儿子,呵呵,弟弟哪里亲的过儿子?阿原早早的退避、表明心迹,是明智的。
“如果再过几年,哥哥还没有儿子,要过继咱们的……?晋王有些杞人忧天。
“休想!”青雀恶狠狠咬着手中的杏,断然道:“让他自己生去。想抢咱们的儿子,没门儿!”
世间最亲密的人除了夫妻,便是父母和子女。我打小不在亲爹娘身边长大,已经够凄惨的了。好容易有了儿女,还要过继给别人?杀了我也不干!
晋王见她杀气腾腾的,忙附合,“对,让他自己生去。竟想要抢咱们的儿子,真是岂有此理!”
青雀气了会儿,笑吟吟拍拍晋王,“四哥,你若见了皇帝陛下,可经常劝他立妃。吃不了亏的,我估摸着,能得不少赏赐。”
晋王会意点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皇帝暂时无子,晋王便是离皇位最近的继承人。晋王时不时的恳请皇帝哥哥广纳妃子、延绵子嗣,多么的大公无私,多么的心地纯良。皇帝是绝对不会厌烦的,只会觉得欣慰。
哥哥,你多纳几个妃子,早日生下皇子,安慰先帝在天之灵,继承天朝大好河山-----还有比这个更好的、能表现晋王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的法子么。
晋王若对皇帝从无这方面的劝谏,那就很可疑了。怎么,你小子是不是想着皇帝无子,皇位终有一天轮到你?
这个嫌疑,是一定不能沾上的。
之后晋王果然多次向皇帝提议立妃,皇帝每回都是笑而不语,也就是说,拒不采纳。可是,每回会给晋王极为丰厚的赏赐,晋王因为这个很是发了笔小财。------这是后话了。
他俩把宫里的事说完,邓麒终于会笑了,被钟嬷嬷带了进来。青雀见了邓麒,也是客气又热情的相让,“味道很好的,瞅瞅,我吃了这么多!”递了一个给邓麒。
邓麒怀疑的看了一眼,“这绿绿的,青青的,会味道很好?”犹豫着咬了一小口,顿时酸的倒吸冷气,“这哪是杏啊,比醋还酸!”
青雀笑嘻嘻从他手中把杏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兴致很好的讲着个小笑话,“我从前在杨集的时候,厨房的花妈妈蒸馒头总是特别酸。有一回她儿子实在受不了了,好言好语跟她商量,‘娘啊,您下回蒸馒头,不放醋成不成?’”
邓麒和晋王都很卖力气的笑了一通,“太可乐了!”
邓麒真是很迟钝,在笑了许多声之后,才蓦然发觉不对:这么酸,妞妞吃起来却是一脸享受,口口声声说好吃!难道是……?
邓麒坐不住,跳了起来,“妞妞你不会是……?”越想越像,眼中满是欢喜。
青雀笑咪咪点头,“是啊。”又吃了口绿绿的青杏。
“妞妞,不吃这个了!”邓麒傻乐了一会儿,止住青雀,“咱家庄子上种有樱桃,应该差不多能吃了。妞妞你等着,我现摘去!”
也不等青雀答话,兴冲冲走了。
“那个,不够酸。”青雀说这话的功夫,邓麒已到了门口,好像没听见。
“初尝青杏,乍荐樱桃”,青雀和晋王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都有融融暖意。邓麒再怎么不着调,还是疼青雀的。
晋王忽想起来,“他一个人来的,连护卫也没带。”青雀忙道:“叫几个人跟着他,不可大意。”晋王点头,出去在王府卫队中挑了四五名身手好的,命他们赶紧追上邓麒,护送他到庄子上。卫兵齐齐答应,急急去了。
“这么不小心。”青雀摇头。平时还知道带护卫,今天怎么了,单人匹马的。难道遇着什么特别让他生气的事了?
青雀没猜错,邓麒确实遇到一件让他非常生气、怒不可遏的事。
邓之翰不是始终贼心不死么,邓麒爱子心切,亲自约见薛能,替邓之翰说项。邓麒倒也乖觉,别的废话不说,一再声称,“令爱若过了门,我当亲闺女看待。”
薛能这老实人也不会藏着掖着,实话实说,“祁家和沈家的恩怨,我并没放在心上。阿扬虽有祁家血脉,可是她姓薛。令郎和她,也算是门当户对、年貌相当了。”
邓麒听了大喜,“您是明白人!”
谁知薛能话风一转,“可是,沈家那位姑奶奶,还是阁下的妻室,还是邓之翰的亲娘。让我家阿扬认这样的女子做婆婆,万万不能。”
薛能一向脾气好,可是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邓麒傻眼了。不能认沈茉做婆婆,那还是不肯答应婚事啊。
要是两人就这么一说,邓麒也不至于生气。本来么,以邓、薛、祁、沈这几家的过往,祁玉的女儿不肯认沈茉为婆婆,是多么自然、多么理所应当的事。
可邓麒不甘心啊,就殷勤的加了一句,“翰哥儿的娘在老家,翰哥儿在京城成亲,不碍的。”
薛能说话不拐弯,直通通扔下一句,“邓之翰总有回乡祭祖的时候吧?到时候不还是要见!”
薛能这话没说错,可不是么,邓之翰总有回乡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儿媳妇总不能不见婆婆吧。邓麒想想也是这个理,烦恼了,“那,你说怎么办?”
其实薛能根本不必接他的话,只管把这难题扔下,走自己的就行了。可偏偏薛能老实,不会耍滑头,又说了一句大实话,“除非是休了,或者,死了。”
邓麒本来就烦燥,一听这大实话,恼的面红耳赤。休了,死了?你还真敢想。沈茉该不该休,该不该死的另说,为了娶个儿媳妇要婆婆的命,普天之下有没有这个道理?!
邓麒拍案而起,“休想!”
薛能被他这么一怒斥,脸上倒生起喜色,“你既这么说,亲事就此做罢。”拱拱手,扬长而去。
邓麒能不气么,气的七窍生烟。
☆、第131章 邓麒的愤怒
邓麒年少轻狂时候虽为沈茉对自己的爱慕而窃窃自喜过,新婚之时虽为沈茉的温柔顺从而欣慰不已过,可自打祁玉毅然决然离开邓家祖居远赴云南另嫁薛能,邓麒左拥右抱的梦想一下子破灭,便不喜欢沈茉了。邓麒曾经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若早知道是这样,我宁可带着玉儿远走高飞,永不回京城。”
抚宁侯府张灯结彩娶妇也好,沈茉以世孙夫人的身份嫁进邓家也好,有什么用?我不回京,不和沈茉圆房,把她孤孤单单扔在邓家,她能兴的起什么风浪?邓麒每每想到此处,顿足长叹,懊悔万分。
邓麒大概也是上了年纪,常爱回首往事。越想越觉造化弄人,又时常觉得无限委屈。娶沈茉,我哪里乐意啊,我睡里梦里都是玉儿,常常深夜时分从梦中醒来,一室清冷,满腹酸楚,形单影只。
后悔归后悔,可是沈茉已经娶了,之屏、之翰已经生了,我能怎么办?他俩自生下来便尊贵,邓家上上下下俱是看重,总不能因为沈家败落、沈茉阴狠,就把两个无辜的孩子一棍子打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