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一溜小跑地赶上来,满面堆笑道:“这凤冠非同小可,水晶捧着不稳当,还是叫奴婢陪您去吧!”
水晶前几日才打了锦心心爱的一只玻璃盏,当然,其实是赤金偷偷撞的,但水晶一向老实,不会在锦心面前取巧卖乖,辩白了半日只被锦心赏了一巴掌。
这时锦心听赤金这样说,便点点头道:“好吧!”
赤金就喜滋滋地捧起凤冠,随锦心出门了,临走还不忘得意地瞟了水晶一眼。
第24章 行动最重要
锦心百无聊赖地穿过园子,朝平氏的院子走去,合抱粗的松柏,在寂寥的秋日里,静静散发着凝重的幽香,一株秋杜鹃开得烈烈如焚,用浓丽的色彩装点了清秋的荒芜。
远处一个穿天水碧蹙银丝绡纱圆领绣裳的丫头,正在艳艳的秋阳下掐花儿,嘴里还轻快地哼着小曲儿。
锦心一阵心头火起。
那丫头听见身后脚步声,回身一看,锦心也看见了她的模样,这不是涵芬榭的槟榔么?顿时怒意又增了几分。
槟榔瞧出锦心面色不善,急欲脱身,转身行了个礼,只想快快离了此地。
锦心侧身向赤金使了个眼色,赤金会意,瞧瞧上前几步,轻轻地踩住了槟榔的裙脚。
锦心懒洋洋一摆手,道:“免了!”
槟榔听了,知是放她走,急忙后退几步就要离去,谁知裙幅一紧,一跤就跌在了地下。槟榔双手扑在小径旁边的粗砾上,柔嫩的手掌磨得生疼,谁知赤金比她叫得还大声,并伴着厉声喝斥:“槟榔,你走路没长眼睛吗?竟然把大太太的凤冠撞到地上了,如今凤冠摔坏了,你赔得起么?”
槟榔还在莫明其妙,锦心已经三下五除二地吩咐道:“好个不知死活地丫头,居然撞坏母亲的凤冠,赤金,你去叫人来,把她捆了塞进柴房里去!”
“是!”赤金兴高采烈地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唤人去了。
蕊心得到消息已是半个时辰后,这阵子大太太母女霉运走不停,她已经尽量不去招惹她们那颗受伤的小心脏了,看来有些事是怎么躲也躲不掉的,人家就是要踩到你头上来,不是蕊心想息事宁人,旁人就会如你所愿的。
既然如此,那就杀上门去。
蕊心没有半分犹豫,拿出当年杀进老板办公室讨要奖金的魄力,带着涵芬榭的一干人就往馆娃阁而去。
当初蕊心第一次知道锦心住的地方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差点没一下笑喷,居然自封西施!不知道锦心闲来无事,是否也会在屋里捧着心口皱几下眉毛。
馆娃阁坐落在侯府后园一个最朝阳的地方,院前设着一块插天的大玲珑山石,与周匝的假山石块连绵为一,院子四围也无香花,只有参天的碧树和牵丝扯蔓的青藤织成一片浓浓绿意,使馆娃阁冬暖夏凉。
时维九月,青藤绿树已经凋谢了一半,蕊心疾步走在悉悉索索的落叶枯藤上,忽然眼波一闪,脚步顿住,回身低声吩咐了樱桃和荔枝几句,两人点点头,转身去了。
这里枇杷见她们俩去了,抱怨道:“要我说,当初就该让崔嬷嬷一查到底,给她们点儿颜色看看,叫她们一见姑娘就打哆嗦,哪里还会有今天的事?”
蕊心不免回头瞪了枇杷一眼,这个枇杷,一张嘴还如刀子似的,蕊心道:“不如我变只老虎,人家必定一见我就哆嗦——你也渐渐地大了,平时多跟着樱桃她们学学,到时候别因为这张嘴坏了事!”
枇杷撅了撅嘴,声音小了几分,说道:“知道了,姑娘放心吧!”
蕊心才转过一座假山,迎面却碰上一个人,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觉得甚是眼熟,眼前那人却喜出望外道:“谢姑娘!”
天哪!真是祸不单行!正在蕊心被槟榔事件气得眼冒金星时,竟又在内宅里碰到这个人——浣花庄那个阴魂不散的登徒子!
他怎么会在这儿的!
其实沈云飞真不是有意的,今日谢子晟邀请小青烟巷的同窗们在积微堂一聚,旁人昨夜都是住在小青烟巷翁二先生家隔壁的,唯有云飞昨夜收到家里传过来的话,说锦乡侯府的人又提起了次女与云飞的亲事,寿昌郡主知道了,气了一场,身子就有些不爽快,云飞连夜赶回去,晨起守到巳时才回转青烟巷来,见院子里的同窗已经去了积微阁,也连忙往侯府里赶,谁知他路径不熟,三转两绕竟绕进后园来了,迎面撞见魂牵梦萦的佳人,真不知是真是幻……
蕊心就跟回避核幅射似的,转身就走,谁知那人竟又跟了上来,拱手行礼笑道:“那日在浣花庄,无意间惊吓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蕊心烦不胜烦,道:“那点芝麻小罪就罢了,只是你怎么又跑到我家后园来?这是府内女眷住的地方,你再跑到这里来吓人,就是大罪了!”说完瞪了她一眼,转身又要走。
云飞笑道:“姑娘误会我了!我并无冲撞姑娘之意。在下受子晟兄之邀,去积微阁一聚,只因不识路径……”
蕊心立即指点道:“从这里往左拐,绕过山坡子,再穿过一个月洞就到了。”
云飞道:“多谢姑娘,在下是宣城侯府长子,沈云飞,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是闹哪样?八分钟约会么!古代好像没这么个新鲜事物!
还没等蕊心反应过来,枇杷已经跳了出来,斥道:“大胆!姑娘的名字也是你问的!想换庚贴还得拿八色礼盒恭恭敬敬地来讨呢!”
蕊心默默吐血!
她原先只知道枇杷利嘴不饶人,没想到说出话来还天雷滚滚,这叫什么话啊!是暗示沈云飞可以来提亲么?开什么玩笑!
不过沈云飞却一点也不觉枇杷在开玩笑,反而笑吟吟道:“这位姐姐说得是,亲事岂能儿戏?在下若要提亲,定然要奉上一样世间最贵重的聘礼:誓无异生子!”
枇杷没听懂:“你说生什么?”
蕊心却听懂了,这是隋文帝求娶独狐伽罗时的豪言壮语:誓无异生子。
就是在孟冰生活的小三横行的时代,能做出这样的保证的男人,也基本算是靠谱了,放在古代,能做这样保证的男人,也基本算是……那个……外星人了。
蕊心抬起头来,嫣然一笑,然后轻盈地一转身,飘然去了。
在走出两三步之后,她那颗牵挂着槟榔并要与谢锦心分个胜负的心里,突然掠过一丝阴云:三四个月过去了,英亲王算家孝之中不能明着提亲,也该有个口头的说法,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枇杷快步两步,赶上来问道:“姑娘,他说生什么,是什么样的聘礼?”
蕊心瞪她,嗔道:“槟榔还不知关在哪里受苦呢,你倒有这份八卦的闲情!刚才的事,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不然的话……”
枇杷这回倒是伶俐,立刻赌咒发誓道:“不然姑娘只管撕烂我的嘴!”
蕊心摆了一张严肃脸,绕过大玲珑山石,继续往前走,沈云飞没听见主仆二人的话,他只管一瞬不瞬地盯着蕊心进了前面的一所院子,看见门斗上挂着黑漆嵌蚌的一块长匾,上书:馆娃阁。
云飞兴奋地以拳击掌,总算知道佳人何处了,回去只管求祖母寿昌郡主作主就是了,沈云飞没想到这么快,梦想就照进了现实,他回头真要给月老上几柱清香了。
锦心想不到蕊心这样快就杀上门来了,不过她正憋着一腔怒火,见了蕊心也并未显出丝毫愧意,还只管没事人似的让坐吩咐赤金倒茶。
蕊心理一理浅绿色素罗绣白玉兰的裙裾,端然坐下,启唇道:“听说槟榔得罪了姐姐,叫姐姐给拿起来了,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