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宋珩还是喜欢蕊心的,可那不过是他在所有他可以选择的女子中,选出最适合做妻子的一个,如果不能选蕊心,他还是可以在剩下的女子中,选出一个最适合的,不过再怎么选,都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虽然宋珩是家里给她内定的未婚夫,蕊心却丝毫没有想要诋毁宋珩心中女神的想法,蕊心道:“妍嫔在宫里没有亲人,她不保护自己,没有人会保护她!”
宋珩看着天穹渐渐淡去的流霞,愣了很久,才低沉道:“我对不起妍儿,当初莘国公府想重振家业,需要她入宫,父母也不同意我娶她,我......我也没有坚持!”宋珩抬起头来,凄然道,“三妹,我对不起你,如果你不愿与我结亲,可以......”
“我不喜欢有庶出的子女,你能做到吗?”蕊心突然很无厘头地问了一句。
宋珩愣了一下,道:“行。”
蕊心道:“我也不喜欢你去找别的女人,不喜欢有姨娘通房介入我的生活。”
宋珩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好吧。”
蕊心涩涩地笑了笑,道:“可你还是忘不了她,对不对?”
宋珩极目眺望,远山如黛,残阳似血,眉心处含着一缕怅怅。
蕊心怀着些小小的怅惘,慢慢地往回走,迎面碰上了一身深青色猎装的沈云飞,后面跟着他的小厮半夏,蕊心腹诽,给小厮起个名儿都那么毒。
云飞一见着他,兴冲冲道:“你去哪儿啊?”唇角含着一抹笑意。蕊心一低头,走过去了。又怕他追上来拉她的手,连忙疾走几步。
云飞在后面喊道:“我才打了新鲜的野兔,你要不要吃烤兔肉!”
蕊心心念一转,看看四下无人,招呼沈云飞道:“沈公子,请移动贵步,我有句话问你!”
云飞大喜,兴兴头头地走到跟前,问道:“三姑娘有什么吩咐?”
蕊心转了转眼珠子,笑道:“吩咐不敢,我只是想问你,如果我耍了什么心眼儿女,你可愿意容忍我?”
云飞指着她,佯怒道:“你又搞什么鬼了?”
蕊心顿足道:“我哪搞什么鬼了?我是说‘如果’!”
云飞想了想,笑道:“我不喜欢笨女人,只要不做坏事,心眼儿有时候该耍还得耍——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蕊心愣怔了一下,忙道:“没事没事,”又想了想,会心一笑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云飞还要问她,蕊心只装没听见,一步不停地走了回去,走到路的尽头,快转弯的时候,很谨慎地放慢脚步,慢慢转脸向后看去,沈云飞已经不见了踪影。
跑得比兔子还快!蕊心腹诽着,转身之间,却发现云飞已经登上高岗,矗立在夕照之中,静静地凝望着她。
晚膳时,沈大公子打的野兔就摆到了谢家姐妹的餐桌上,合家人只道是为着锦心的,也不在意,蕊心却是好几天没怎么吃饭,这会儿吃着烤兔肉特别香甜,又抬头看锦心,蓦然发现二姑娘脸色铁青,那碟兔肉一筷子都没动。
蕊心的病养好了,正打算随着宫眷们多出去游玩几趟,这时,行宫里又出事了,而且这事比妍嫔中毒要严重得多,据说去查察宫眷在湘水遇山贼袭击的刑部官员回来了,结果却令人震惊,皇帝连狩猎都没兴趣了,严令宫禁,封锁消息,蕊心她们一连几日不得进宫,只好去附近的村子买些土仪带回来玩儿。
过了几天,宫禁未解,谢墀倒是先从金陵赶来了。
她是奉旨面圣的,杨氏不期然能在这里见到丈夫,虽然高兴,可又担心宫里的事情不好,不然怎么会连谢墀都召了来?
这时宫禁渐渐松动,明心到谢家住的庄院探望叔父,叔侄俩把宫里宫外的情况一对,蕊心她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刑部官员查了那些山贼的底细,发现那些人除了占山为王的贼寇,还有许多是朝廷的官兵,皇帝起初怀疑官匪勾结,后来发现那些指使山贼的官员竟然听命于太子!目的是为了刺杀蒋贵妃。
明心很着急,毕竟恪亲王与太子交好,好在恪亲王在交好太子的同时,还是个坚定的保皇派,皇帝相信这个孝顺的儿子不会牵涉到这样的傻事里来,这才没有怪罪到恪亲王和英亲王的头上。
明心忧心如焚道:“蒋贵妃一直向父皇吹枕边风,想把王爷和老九也拉下水,父皇现在还不肯听蒋贵妃的,可是一旦太子被废,蒋贵妃在后宫独大,事情就难说了,太子一旦被废,皇上就极有可能传位于皇长子,到那时候,咱们......”
一向有主见的明心也哭起来,夺嫡之事不是闹着玩儿的,多少行走官场的老江湖都滑到这个泥沼里无法脱身,多少世家大族就是这样葬送在里头的,如果皇帝最后真的立了长子,不只恪亲王难以立足,长宁侯府的百年荣耀,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谢墀负着手在屋里徘徊许久,终于开口道:“大皇子决不能即位,否则,长宁侯府不保矣!”
明心拭了拭泪,道:“侄女儿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太子这回犯的错儿太大了,且不说蒋贵妃是他的庶母,单说他派官兵与贼人相勾结,冲入宫中女眷夜宿之地,皇帝就绝不会饶恕于他。”
蕊心也暗骂太子是猪头,冲入嫔妃夜宿的营账,这不是要在他皇帝老爹的头上悬上无数顶的绿莹莹的帽子吗?就算绿帽子最后侥幸没扣到皇帝头上,可这事要是传出去,那皇帝头上的绿色可是怎么洗也洗不清了,相信皇帝情愿太子一刀把蒋贵妃和大皇子捅死,也不愿他来这么一出。
谢墀肃容道:“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设法让恪亲王当太子!”
第52章 庆成郡主
饶是明心是个波澜不惊的,也被谢墀这句话震得身子颤了颤,明心道:“可是王爷非嫡非长,就是皇上想立,只怕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谢墀拈须,摇头道:“这却不一定,如今皇子里头,年及束发的只有六位,大皇子和太子就不用说了,五皇子是个不成的,七皇子的生母韩昭仪失宠已久,且韩家在金陵还算大族,放在京城就不行了,九皇子英亲王生母早逝,剩下的那些皇子,一则年纪尚幼,二则他们生母的位份多是些婕妤、美人之流,竟没有一个得居妃位的都没有。”
小皇子们生母的位份低微,多半还是拜蒋贵妃所赐,蒋贵妃这些年在后宫没少打击高位嫔妃,先前那些高位嫔妃,死得死废得废,能够逃脱蒋贵妃魔掌且生出儿子来的,都是些才色家世平庸之辈。
明心沉吟道:“论生母尊贵,除了大皇子,就是王爷了,可是还有一个人,叔父没想到。”
谢墀淡笑道:“你是说皇贵妃?”
明心的声音四平八稳:“皇贵妃不过三十余岁,倘若生下皇子,即是身份最贵重的,更何况皇贵妃如今统驭六宫,父皇随时有可能扶立她为皇后。”
谢墀轻轻摇头,笑道:“侄女儿不要担心,且不说皇贵妃生下的皇子仍属庶出,就说她摄六事也一年有余了,皇上为何迟迟不扶立她为后?依我看,只要皇上还宠爱蒋贵妃,就不可能扶立她为皇后。”他走到窗边,看着天际逐渐淡一片幻彩流金的晚霞缓缓地移了过来,一层杏子黄,一层丁香紫,一层杨妃红,照得山峦枝叶间满满得似要滴落一地的浮紫流丹,谢墀道,“况且,天家立诸,向来有立长立贤之说,皇长子虽得长子已利,但论贤,我想咱们恪亲王的能耐,就连皇上心中也是有数的。”
明心忧虑道:“长幼之别,一眼便看得出来,可贤愚之分……恐怕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谢墀道:“那就需要一个能在皇上面前说理的人,来为恪亲王说话,蒋贵妃再得宠,终究是嫔妃,她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干政,如果皇上信任的股肱之臣主张立恪亲王为太子的话,此事必成!”
明心从红檀木团刻寿字的圈椅上,缓缓站了起来,道:“如今父皇最信任的朝臣莫过于严首辅,可是……”看着谢墀眼中诡谲的笑意,她似有所悟,“叔父的意思是……”
谢墀点头。
明心犹疑道:“可是……老九能同意吗?”
“你们给我让开!不然我叫侍卫来把你们全抓走!”一个穿樱子红点金垂花锦缎宫装,带着累丝攒珠赤金项圈儿的小姑娘,颐指气使地对蕊心吼道。
蕊心认得她是皇五子荆郡王的庶长女丰成郡君,生母是荆郡王的一个侍妾,在内院颇受宠爱,荆郡王成亲之时,为她请封县主,但皇帝认为丰成的生母只是郡王侍妾,所以只封了她一个郡君,不过这也足够丰成郡君在荆郡王府到处抖了。
她今年还不满七岁,又才得了册封,哪能够不四处显摆显摆呢?于是宫禁刚解,她就打起郡君的仪仗,带着一堆仆从,到行宫附近的乡村里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