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简亲王才刚过三十岁,已经有了三四十位妾室,二十几个儿子,其中还有她的亡妻给他留下的四个嫡子,最大的已经十四五岁,已经订了亲事,简亲王只等着娶了儿媳妇做家翁了。
简亲王有这样的爱好和家庭环境,就使得他在续弦一事上高不成低不就,正经公侯家的小姐不敢踩这趟浑水,身份太低了,皇家面子上过不去。
简亲王的嫡妻没了两年,后宅中群龙无首,一堆侧妃庶妃姨娘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折腾得比后宫还热闹。
本来不影响到皇权朝政的事,皇帝也不会在意简亲王的这点个人爱好,但最近王府女人之间的战争大有升级之态,前些日子居然闹出一位庶妃与姨娘联起手来,给怀孕的侧妃下红花的事,弄折了皇家血脉,侧妃的娘家人又不依不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到皇帝面前要求严惩凶手。
皇帝低调处理了此事,但是给简亲王续弦的事就刻不容缓了,他忙于朝政不便亲自插手,就把这事交给了沈皇后,沈皇后选来选去左右为难,又抓来太子妃帮忙,明心思来想去仍旧没有合适的人选,自己又怀着身孕,不好出门应酬,只好拜托几位出了嫁的堂妹,代为打听。
明心早就跟堂妹们说过,简亲王府的水很深,这位续弦必须是个能运筹帷幄,聪明有智计,还得弹压得住妾室的。当时蕊心就打鼓了,若是出身公侯又具备明心所说的素质,嫁给简亲王这个酒囊饭袋真是糟蹋了!可这些日子以来,云婉迂回曲折地给她挖陷阱找麻烦,蕊心越来越觉,这位小姑子很符合明心所要求的条件,且将她嫁给简亲王做续弦,真是一点儿也不委屈。
况且沈云婉不是一直心比天高,要把沈云姜比下去吗?嫁个亲王做王妃,应该超越她的预期目标了,嘿嘿!
简亲王在京城的名声很大,圣旨降下,宣城侯府三跪九叩的拜谢圣恩之后,人人都觉得二小姐在夫家的前路一定是充满挑战和惊喜的。偏偏皇帝也受不了简亲王府的内宅再乱下去了,借口简亲王的母妃身体有恙,亟需操办喜事来冲一冲,命宣城侯府速速准备,若是缺银子时只管开口。
皇帝的潜台词就是,让我花点银子放血不要紧,赶紧把新王妃抬进门,结束王府混乱局面,别再弄出皇室丑闻来是最重要的。
皇帝说到做到,小定的聘礼很快就送来了,那金山银海充满了皇家气派,顺便让太监捎来了一句话,年前一定要完婚。
宣城侯府欢腾之后,再次平静下来,人人都围着二小姐出嫁的事转悠,沈云婉连十几年来雷打不动地到程氏那里请安都免了——本来她这些年来奉承程氏,无非就是想让程氏给她寻个好婆家,如今尘埃落定,贵贱一样钱,她还巴结嫡母做什么?
程氏不高兴了,觉得沈云婉这些年来始终在利她,一朝用不着了就一脚踢开,程氏对云婉的怨恨反映到蕊心这儿来,就是婆婆对她又亲近了几分,也难怪,没了沈云婉的挑拨,程氏与蕊心的关系自然也就缓和了不少。
听说沈云婉对这门光宗耀祖的亲事却是不怎么满意,背地里哭了好几回,平日也不出来与人相见了,大概是云婉把满腹牢骚鱼雁传书地告诉了沈云妙,于是在赐婚的圣旨下来半个月之后,沈云婉的同母姐姐——宣城侯府的大小姐沈云妙,携夫婿回了娘家。
沈云妙这趟回来也算是衣锦还乡,当日宣城侯府的庶出大小姐,嫁给云麾将军的庶子佟志远为妻,佟志远不受嫡母待见,一直在西南边陲做个千户,这些年来宣城侯府炙手可热,沈云妙就抓住这个机会,走动通融,好容易让佟志远晋升到从三品的羽林卫,沈云妙也夫贵妻荣,跟着佟志远回了京,再次出现在京城贵妇的圈子之中。
当初佟家分家的时候,佟志远的嫡母把京城的好宅子都留给嫡子了,佟志远得的田庄、园子,都在江南,这些年沈云妙夫妇把积蓄都用在托门路找关系上了,要攒银子也得一点儿一点儿来,而且沈云妙素性争强好胜,当年在婆家的时候,妯娌之间就很不和睦,这回分了家,佟家竟没人愿意借宅子给他们住的。
恰好听说妹子云婉的喜事将近,她便老实不客气地住进了娘家——有个未来王妃的妹子,谁能把她怎么样?
云妙带着佟志远,虽然是住娘家,两口子仗着沈云婉,却几乎要横着走了,程氏哪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撵她们出去?只得把两口子安排在揽春阁,这是沈云妙未出阁前住的地方,紧邻着云婉的流云斋。
沈云婉出阁的日子很紧,宣城候府里人都帮忙绣嫁妆,还是人手不够,程洛梵就主动请缨,住进流云斋,帮着云婉做针线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91章 子嗣
蕊心开始还没在意,后来等到发现沈云翔总有事没事地在流云斋周围转悠,她就更加确定他们真是一对坎坷鸳鸯了,本来蕊心对沈云翔的感觉也不错的,难得他有心爱的人,她倒也乐得帮小叔子达成心愿,但一想到郭氏的青面獠牙和程氏的一腔不满,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唉,只能沈云翔和程洛梵自求多福了。
到了十月里,东宫传来好消息,明心又生了一个儿子,添了弟弟的意哥儿也被皇上封为怡郡王。许氏也快要临盆了,杨氏为了让她歇着,勉强掌管起长宁侯府来,整日忙的焦头烂额,蕊心回了几次娘家,都被杨氏敷衍过一顿饭就打发了,蕊心无奈,她这个母亲,四十多岁才开始成长,也算是活到老学到老吧。
杨氏忙里偷闲,又想起一件大事来,“你们夫妻不是很恩爱么?怎么还没有动静?”
蕊心怔住,这个……她也不知道啊,沈云飞威猛无敌,夜夜折磨得她腰酸腿软,到程氏那里请安时,身子都是飘飘乎乎的,害得她几次挨了程氏的白眼,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动静!她都怀疑是她们的孩子见这个父亲太厉害,不敢往这里来投胎!
杨氏放下手头堆叠如山的账单账册,沉思道:“南门下街有一家药店,坐诊的郎中原先是在太医院做御医的,我带着你去瞧瞧!”
蕊心就被杨氏拽着去瞧了,切过脉息之后,须发花白的大夫呵呵笑道:“大奶奶身子康健,不必着急,思虑不要太多,也不要劳累!”
不知道杨氏怎么把这话传到了程氏的耳朵里,程氏再怎么样,也不会跟未来的金孙有仇,几次吩咐下去,不许蕊心再为二小姐出阁的事操劳,甚至还要蕊心连那十日一次的请安也免了,蕊心觉得有些过分,好说歹说,仍旧十天来请一次安,程氏也不要蕊心再站规矩,还总是叮嘱她要按时吃药。
十一月的下九日,是沈云婉在娘家的最后一个下九了,寿昌郡主的意思,是叫族中的女眷在一起聚聚,一来女眷们忙了许多日子,也该好好乐一天,二来也是为云婉饯行的意思。
云妙见有这样出头露脸的机会,哪里肯放过?她本来就是喜欢掐尖儿逞强的人,未出阁时碍着庶女的身份不敢太招摇,这一回夫婿做了京官,妹子又要嫁作王妃了,她不趁这时显摆显摆,更待何时!
宴会设在云婉的流云斋,香烟缭绕,花影缤纷,那院子里的梅树上,都用五彩的绸缎结成绣球。
这沈云妙可真是个爱出风头的,她与沈云婉虽然都是心高气傲,但沈云婉言语含蓄,喜欢背地里温柔一刀,沈云妙则更像青姨娘,张扬外露。
流云斋里一派其乐融融的祥和气氛。寿昌郡主说身子懒怠,没有参加,正中摆着程氏的鎏金托泥云腿镶金案,东西两字排开姑娘们的各色花式宴桌,桌上有从岭南运来的腊猪,江浙产的莲藕,伊犁的蜜瓜,比侯府的年夜饭还要丰盛,蕊心瞧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微笑,还不知道沈云妙从这顿筵席中扣下了多少银子中饱私囊了呢!
女眷们一边欣赏鼓乐,一边与邻座的人交谈,蕊心这几日吃了大夫的汤药,总觉得昏昏欲睡,程氏见她星眼微饧,强打精神的样子,就说:“蕊心,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都是一家人,我这里也不用你伺侯!”
蕊心也撑得很辛苦了,听程氏这样说,就站起来欲要行礼告退,不料这时程氏的下首忽然传出轻轻一笑:“才坐了一个时辰就乏得这样,云飞媳妇莫不是有喜了?”
蕊心向说话处看去,见是二房的婶娘赵氏,笑吟吟地嚼着糖腌李子在说话,程氏赧然,道:“哦……还没呢,成亲还不到一年。”
赵氏却不理会,依然眯缝起三角眼,笑道:“大嫂莫说这话,我们家小儿媳妇成亲一年的时候,我都已经抱孙子了!”
二房是五房人中混得最差的,人丁却是最旺,二婶娘赵氏一见到侯府金屋银瓦就恨得牙痒痒,只好拿抱孙子这事跟程氏较一较劲。
蕊心觉得这样的人真是无聊透顶,当下微微冷笑道:“二婶娘家里最叫人羡慕的就是孩子多了,上回我跟云姜妹妹去给婶娘拜寿,只见那三进院子里满满都是小孩子!”
云姜听了,也来凑热闹道:“大嫂时常羡慕二婶娘家的媳妇呢,不必理会那些看不完的账册,打理田庄铺子,只专心在屋里传宗接代就是。”
赵氏脸色死灰,可云姜是未出阁的姑娘,是娇客,她又不敢当着程氏的面怎么样,这时只听左边沈云妙冷笑道:“听说弟妹在吃汤药调养,可别是有什么毛病吧!”云妙的声音如一线钢丝抛入天际,分外刺耳。
沈云妙自回侯府住下,背地里就没少给蕊心使绊子,一会儿说给云婉做的衣裳不好,一会儿又说头面不够尊贵,蕊心不想这个时候对上这姐妹俩,才一直忍着,这时云妙居然公开说这样的话,她也没必要顾及面子了,当下冷冷一笑,道:“姐姐想多了,我嫁过来才不足一年,能有什么毛病,如姐姐这般出了阁五年还没有生养的,才真该找个大夫瞧瞧呢!”
云妙这几个月来见蕊心事事不与她计较,只当她是个软弱可欺的,往日不过仗着有沈云飞在后面给她撑腰而已,这时云飞又不在这儿,自己又是姑奶奶,未来王妃的姐姐,她一个弟媳妇敢回嘴不成?没想到蕊心不但回了,还上来就戳她软肋,云妙登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程洛梵这时悠悠地啜了口茶,笑道:“大表姐情形不同,这几年一直在为表姐夫的事奔走,才没顾得上绵延子嗣的事,”云妙心中一喜,暗自庆幸这位表妹果然是为她说话的,不料洛梵话锋一转,道,“姐夫也是拿表姐如珠如宝的,别看大表姐一直不曾生育,姐夫身边的两个通房,到如今也不敢占大表姐的先儿。”
云妙刚刚有些红润的脸色直接变成了黑色,世家媳妇三年无嫡子就可以停了妾室的避子汤了,但云妙岂能让那些狐狸精得了便宜?她一面请郎中医治,一面防贼似的防着佟志远,可子嗣之事,越是焦急越怀不上,佟志远对着那两个通房,看得见摸不着,急得跟猫抓似的,但他的仕途又须倚仗岳家,也不得不依着沈云妙。
程氏不耐烦了,挥挥手道:“行了,我不过看云飞媳妇累了叫她去歇歇,你们哪儿来这些话,都吃饱了是不是!”
程氏这不管不顾的一顿数落还真管用,屋里顿时鸦雀无声,蕊心朝赵氏明媚地笑笑,告退出来了。
深秋的飒风凉凉的从湖面上卷过来,撩起几片枯黄的秋叶,纷纷落在檐前阶下,蕊心从侯府园子的落玉桥上穿过,想回惠风馆。
走到石桥至高处时,忽然看见湖水彼岸立着一个人,负手徘徊,蕊心远远地看不清楚,只能辨清是个穿着湖水色罗袍的男人,蕊心想,这女眷云集的后园子里终究不便,正要遣樱桃去问问,正好一个穿着深绿素面褙子的嬷嬷经过,蕊心叫住她,指着远处那人问:“湖岸上那人是谁?”
嬷嬷就是从那边儿过来的,笑着回道:“她是佟大姑爷啊,大姑奶奶叫他备好了车在那边等着,等筵席一散就陪她去仙衣坊裁年下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