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千羽墨拍拍她的手:“无涯各部驻守还算严密,而且……”
他清楚洛雯儿的担心……若是千羽翼将军队都集合到一处,然后包围盛京……
“他做人做事一向要求顶天立地……”
后面的话他便不用说了,可是云彩,难道你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吗?
洛雯儿也知自己不该有这种怀疑,可就是挥之不去,这令她万分苦恼。而且,千羽翼为什么要不停的剿杀外夷?若说西戎,那是有侵略之恨,可是东夷、南蛮和北狄又怎么惹到他了?还有苗疆……听说是制蛊之地,最擅邪门歪道。
那个曾经忠肝义胆,刚直狂烈的人,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了,是因为距离吗?是因为时间吗?还是……
“不过,他当是快回来了吧?”
不知是那只抚弄自己的小指的手一顿,还是她的心跳一停,待神思回转,她已经抬了眸,定定的看他。
千羽墨一笑,垂下眸去,只细细的摩挲着她的掌心:“其实我比你更希望他回来……”
那个人,是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大山,若是不能解决,他与她,永远无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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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历一百九十一年,似乎是很不平静的一年,临到入秋的时候,无涯的燮昉郡民变了。
事实上是当地几个世家不断开垦私田,需要农民耕种。而人口的数量是有限的,世家贪心是无限的,谁都想胜过别的世家,于是开始争抢劳力。
而每个郡县又都有公田,所出粮食除了上交朝廷,便按比例分给世家和农户。私田的产物自是全归土地所有者,然若是只顾耕种私田,公田自是无暇分身,农民便只能忍饥挨冻,有人为了能够给自己打点粮食,还要到公田劳作,结果累死了不少。
期间,世家之间因为私田亦发生了争斗,所幸伤亡不大,而且无涯的律法第一条便是禁止开垦私田,违者必究,所以也就没有上报朝廷。只不过在争夺劳力的时候,世家威逼利诱,强制农民只能给自家耕种,而且连带亲属邻居都只能为一家劳作,若违背,诛族连坐。
然而都是一片土地的百姓,又如何不沾亲带故?于是世家彼此间的厮杀转为对农民的血腥控制。
人们忍无可忍,终于七月初十,爆发了无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农民起义,并急剧向周边郡县扩散。
噩耗于七日后传入盛京,想来燮昉的形势已是如火如荼,而朝堂上的争论亦是如荼如火,因为相比于外敌侵略,内乱似乎更丢脸,而他们似乎刚刚嘲笑过晖国……
一面持镇压意见。以吏部尚书李佼为代表,由礼部尚书尚靖怂恿,刑部尚书冯梁负责煽风点火,一力要求杀一儆百。这不仅是给那些正在或准备起义的“刁民”们点颜色,更是给那些幸灾乐祸且蠢蠢欲动的诸侯国以警示……不要以为无涯会像晖国一样没用,消灭几个乱民,对他们而言就像拍死只蚊子那般轻松。
只要尚靖支持什么,户部尚书英若丞是一定要反对的,除了要求千羽墨尽早修建陵墓一事。
他的理由是,镇压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民变的起因是世家开垦私田,应该从此处入手,方能彻底根除祸乱,平定民生。
☆、418太不像话
更新时间:2013-09-06
李佼立即反对,冠冕堂皇的话是必然要说的,比如因为区区几个贱民的嚣张就让堂堂世家让步,这还了得?倒像是怕了他们似的,万一以后再有什么不满,定是要闹腾起来,世家乃至朝廷颜面何存?贱民一向得寸进尺,所以万不能给他们任何幻想的余地,来辱没我主天威,还望王上三思。
而实际是因为李氏家族亦开垦了不少私田,这回民变杀的贵族就有李氏的族人,若是废除私田,岂非断了财路?何况还要为族人报仇?
且不论天下,单说无涯的世家,因为家族愈发庞大,收入颇丰,开支也不少,尤其是地位越高,越需要银子充面子,所以开私田者不在少数,简直成了风气,若无私田,倒要被人嘲笑。
千羽墨也知道,只不过明白世家的不易,而且年深日久,积重难返,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原本在律法上明令禁止的条文今日竟是在朝堂上大张旗鼓的讨论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的世家,单单英氏没有私田,所以英若丞愈发理直气壮,声气愈发铿锵,要求废私田,以平民愤,以清朝政。
结果立即被围攻,冯梁气急之下竟飙出了“贱民生来就是贵族的奴隶,让他们死一千遍都不嫌多”!
一直看似中立的兵部尚书蒋元厚则阴测测的开了口:“英大人自是可独善其身,谁让英家世世代代掌管户部,这国库的银子,就是英家的银子,就连王上用银子,都要同英大人商议呢……”
“你……”英若丞一句话噎住,差点背过气去。
也难怪蒋元厚有意见,不仅是无涯的世家,所有诸侯国的世家都一样,一个姓氏的世家只掌管一个部门,世代相传,父死子继。他们固守着自己的职位,跟护食的老虎一般,然后又觊觎着别人手中的肉。
今天是有了这场关于私田的民变,英若丞被叫板,然而平日里,谁不羡慕尚靖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各国使者往来,不仅可以收受人家的重礼还能顺便对那些贡品揩油?谁又不嫉妒李佼有升降官职的权力,生怕得罪了他而一味讨好?又有谁不眼红冯梁掌管刑狱司法,是仅次于王上的生杀予夺之大权?好像就蒋元厚惨了点,因为当朝的大将军是千羽翼,根本就不归他调配,他也只能在布防或换防、征兵的时候发挥作用,所以但凡朝堂上有所争论,他多是默不作声,今天是因为蒋家也有私田,若说要废,他本就没有什么外捞,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然而细想下,洛雯儿不得不佩服先王的高瞻远瞩……多亏有了千羽翼这位强悍的战神,否则国家的五大机构都落入世家手中,而最重要的,就是兵部,因为一旦“反水”,王位便岌岌可危,国主性命亦是难保。然而若是千羽翼逼宫……反正都是千羽家族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就是那位先王的先见之明……
天家,利益总是高于一切。
洛雯儿看了看歪在宝座上的千羽墨。
玉旒遮住了他的神色,不知他是在出神还是在欣赏这出闹剧,然而她看到那魅惑的唇角一勾,不禁也弯了弯唇,于是……
“太不像话了!”
五大世家正带着自己各自的人马在朝堂上混战,丝毫不顾及国主的存在,却突然听到一声高昂的利喊,就好像有人凭空抛下一条鱼线,瞬间探入了湍急的河流。
众人循声望去,齐齐将目光集中在那个穿月青色蹙金疏绣绡纱宫装的尚仪身上……
刚刚那个是女声,整个朝阳殿只有她一个女子。
众人一时忘记争吵,面面相觑……他们没有听错吧?这个尚仪一直跟摆设似的站在王上身边,今天怎么突然开口说话了?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太不像话了?
她在说谁?
真是太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