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上的事,真是……
要他怎么形容呢?
心中少有的发出感叹,眼前的她却面露惊恐,急忙转了身子,又抚上肚子,口中似乎念念有词。
他不觉摸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恐怖吗?
==========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少年不说话。
“你,来自哪?”
少年不知她为何有处停顿,心跳也不禁随之一顿。
然而她又问:“可有要去的地方?我让三郎送你过去。”
停顿滑过,仿佛仅仅是流水遇到一块阻碍的小石。
少年依旧不说话,不过……那个漂亮的小伙子原来叫三郎。
“你不会说话吗?”
大姑娘一步上前,掰开他的下巴,往里看了看:“舌头还在。”
“婉莹!”耳听她嗔了句。
哦,大姑娘原来叫婉莹。
“你当真不会说话?”她近前一步,似乎是想看个仔细,然而很快捂住肚子,别开目光。
他哪里是不会说话?只不过方才难得震惊,以至于……
不过不会说话……不错。
她似乎是累了,撑住腰,往外走去:“还是请个大夫来吧,我怕他伤得太过严重,万一死到这就说不清了……”
死?
他想要吐血。
“待到伤好,便送他走吧。哦,先不要跟张顺他们提这件事,我怕……”
待到伤好?
昨天虽是逃命,然而对这四周的情况也看得一清二楚。
此处偏僻,倒不贫瘠。
也是,无涯很少有贫瘠的地方。
不过这里倒是个藏身之所。那群追他的人固然会来寻他,可是门外树上藏着两个高手,他们想要近前也不容易。况且,他们怕是也会怀疑他不会藏身此处,因为谁会守在原地等他们来杀?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而树上那两个轻易也是不会进来的,也不知是顾忌什么。
又想起她方才的别扭,再对近来的局势稍作联系,似是弄懂了什么,不觉唇角一动。
只是一动而已,即便没有这张易容的面具,也仅仅是一动。
所以,他只要不做出伤害这个女人的事,他便能暂时保证自己的平安无恙。
所以,这果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只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寻一面镜子……
==========
少年住了下来。
他现在的名字叫小绿,当然,他觉得如果再添上个“豆”字,才真正符合那位叫梅儿的姑娘的心思。
怎奈她才说了头两个字,就被主子一瞪,弄得他倒觉得那个“豆”字不出来,心里倒是憋得慌。
也怪不得别人,那日他寻了镜子一照,方觉这容实在易得狠了点,虽是想遮挡他最容易被辨认的部分,可是现在的样子,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也便难怪那个经常被唤作“掌柜的”、“姑娘”、“云彩”的她总是刻意将目光避过他、越过他、穿过他。
她很在意肚里的孩子,虽然这是母性的本能,可是她着实严重了些。
她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作息时间,一举一动皆是小心,比如饭后,是一定要绕院子走上十圈的,动作缓慢而沉稳。然后立在院中,看花朵争艳。
她疑心很重,好像谁都在打她孩子的主意,尤其是当一个名唤“张妈”的妇人来看她时,她经常是避而不见的,结果搞得张妈很是尴尬,有次还抹着眼泪走的。
大夫是三天两头的来的,然后就是大包小包的保胎药拎进了门,他真怀疑,这么保下去,孩子还能生出来吗?
最有特色的,是每次熬了药,都会请大夫先尝。
当然,是附带银子的。
然而更多的时候,她是坐在藤椅上,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拿着书,却不是讲书里的内容,而是什么拇指姑娘……世上有拇指大小的人吗?皇帝的新装……天子有不穿衣服到街上乱逛的时候吗?不过他整日在后宫厮混,不穿衣服,也有可能。白雪公主……听到这个的时候,他看到婉莹和三郎对视一眼,三郎还露出两只白森森的门牙。丑小鸭……“丑”,该不是说他吧?他要变成白天鹅吗?
每到这个时候,她的神色就特别柔和,声音也特别轻软,就好像夕阳涂抹了白芍药的花瓣,就好像清风吹起花蕊的芬芳。
他不止一次的看得失了神,听得失了神,然后便觉有四道目光自院外的大槐树上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