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一动,眼中的灰败退去些许。
宋清欢将许才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略有吃惊。
一开始许才人在宫女的搀扶下出来的时候,她暗自心惊,心底升起隐忧。因为许才人的眼底,没有光,只有一片灰败,仿佛对这个世界已没了留恋一般。
没想到,她还未开口相劝,许才人却主动想通了一般,不由让她松了口气。
只要许才人还有生的欲望就好,相信她待会知道了君熙怀孕的消息后,心中有了寄托,就不会再轻易想着轻生之事了。
清了清嗓子,道,“才人快别这么说,只有你活得好,五皇兄的在天之灵才能安息。”一顿,看一眼她身后伺候着的宫女,“我有一事想同才人单独说。”
许才人略一怔,很快会意,遣退了身旁伺候的宫女。
待人退出了大殿,方看向宋清欢,“殿下请讲。”
宋清欢沉吟片刻,方沉沉开口,“不知才人是否听说了,临都夺剑大会召开的地方,在昭帝的无垠陵中,陵中遍布机关暗器,五皇兄他……就是因为最后陵墓自毁启动,没能逃了出来,才……”
许才人眼中神情波动得厉害,终究是控制住了落泪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沉沉点头。
宋清欢又道,“那……有一人,不知才人可曾听说过。”
“殿下请说。”
“昭国五皇子君熙。”
许才人皱了皱眉,不解地摇了摇头。
她久居深宫,又不问正事,不知道君熙却也正常。
宋清欢想了想,开口解释,“君熙,名义上是昭国的五皇子,实际上,她却是一名帝姬。”
许才人一惊,瞪大了眼睛看向宋清欢,很快眼中浮上狐疑。
就算这位昭国五皇子的真实身份是帝姬,可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暄儿的死,与这位昭国五皇子有关。
瞧见许才人眼底的神情变化,宋清欢知道她想岔了,忙开口解释,“五皇兄的死,与君熙没有关系。但……五皇兄死前,与君熙两情相悦。”
许才人眉眼一怔,面上神情彻底僵住。
宋暄生前的确已到了娶妃年龄,她也曾为此担心过。但她在宫中没有半分地位,哪里管得到宋暄娶妃之事。好不容易前段时间聿帝准备为他们着手选妃,最后却又以惨剧收场,后来又是苍邪剑出世之事,她便只得将此事放了下来。
却不想,这一放,便再没有了捡起的可能。
可现在舞阳帝姬却同自己说,暄儿生前,有了心仪的姑娘……这让她有一丝欣慰的感觉,可欣慰过后,便只剩深深的绝望。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暄儿他,已经死了,这位昭国的五皇子还是五帝姬,既是皇族,她的婚姻大事就不可能自己做主。
“五皇兄和君熙一道进的无垠陵,在墓中,他们被人陷害,中了春药。”宋清欢知道许才人如今心中诸多疑问,便继续开口往下说。
“什么?”这下,许才人终于露出大惊失色的神情,苍白的脸色不知是惊诧还是激动浮上些许潮红,倒衬得她的气色好了几分。
宋清欢点头,“虽然是被人陷害,但五皇兄和君熙两情相悦,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许才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清欢,睫毛都不敢动一下。不知为何,她心底已经有了预感,舞阳帝姬今日所说的事,绝非只是单纯地向她介绍昭国五帝姬这般简单。
果然,下一刻,她听到宋清欢沉郁的声音传入耳中,这一次,听清了舞阳帝姬的话,她脑中“哄”地一声炸裂开来,将她好不容易维持的一点清明和理智都炸的粉碎。
因为,她听到宋清欢说——
而现在,君熙怀孕了!
脑中一片空白,只呆呆地盯着宋清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
看见许才人这幅模样,宋清欢深吸一口气,也似被感染一般,眼眶渐红,哽咽着声音道,“是的,你没有听错,五皇兄他,他在这个世上留下了自己的孩子。”
许才人紧绷的身子一软,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流月忙上前两步,在她背后轻抚替她顺着气。
等许才人平复了几分激动的心绪,她才看向宋清欢颤抖着开口,“殿下……您……您说的是真的么?”
宋清欢再次郑重其事地点头,“是真的。”
“那……那这位昭国的五帝姬,现在在哪里?”
“还在昭国,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她怀孕的消息。”宋清欢看着许才人。
她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所有的软弱和无助在这一瞬都如潮水般退去,眼中只剩下母亲才有的光辉和坚毅。
想了想,眼中忽地浮上担忧,“殿下,您方才说,这位昭国五帝姬,世人并不知她的女子身份。可她既怀了暄儿的骨肉,这女子身份,迟早瞒不住,到那时,她该如何?会不会有威胁。”
宋清欢眸色沉重,“嗯”一声道,“这也是我正在考虑的问题。她此时也很苦恼,所以才写信询问我的主意。”
许才人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她低垂了头,手中捧着茶盏,半晌不曾眨动一下自己的睫毛,仿佛在考虑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许久,她才猛然抬了头,眉眼间有痛苦的神色,“殿下,若是……若是……这个孩子对于昭国五帝姬来说,只是个累赘的话,那么……那么便让她,舍弃这个孩子吧……”
她的语气极度痛苦,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出,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说了出来。
宋清欢心生讶异。
许才人方才那一瞬间的欣喜至极,仿佛还历历在目,可这一刻,她却如此无私的说出了这种话,只因为,只因为担心君熙会难做……
宋清欢忍不住鼻子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