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笼的角落,夜明珠光晕难以照到的地方,有一个蜷缩成一团的黑影,便是苏娆了。
宋清欢上前一步,一股异味迎面而来。
流月皱了皱眉,嘟哝一句,“这什么味儿,这么大?”
宋清欢淡淡一笑。
苏娆被囚禁在这里,除了一日三餐正餐的供给,其他的,一概不提供。所以,这八九个月来,苏娆每日的吃喝拉撒全在这里,又这么久不曾沐浴,会有异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昔日的天之骄女,沦为如今一身恶臭的阶下囚,这样的巨大落差,对于苏娆这样的人而言,比最可怕的刑罚还要折磨。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颗药丸,自己吃了一颗,给流月和沉星也都吃了。药丸一下肚,鼻端那股异味果然散去不少。
这时,牢里的苏娆听到动静,缓缓转头望来。
见是宋清欢,她灰败无光的眼神猛地一亮,突然间发了狂似的,猛地扑了过来,透过铁栅栏,睚眦欲裂地瞪着宋清欢,仿佛要将她的肉一寸寸剜下来。
再见苏娆,尽管已有心里准备,宋清欢心底仍小小吃了一惊。
此时的苏娆,再也不复从前的光鲜亮丽,娇娆魅惑。她长长的头发垂下,因为太久不洗,混着汗液污渍,已结成一块块,油腻而恶心。
被长发遮住的脸不再光洁无暇,吹弹可破,变得松弛下垂,布满污渍。那双曾经妩媚勾人的眼底,也再也没有了媚意,除了熊熊燃烧的愤恨,便只剩死鱼一般的灰败。
任何人再见到此时的苏娆,都绝对想不出,她就是曾经那个风华绝代,云倾大陆三大美人之首的沁水帝姬苏娆。
宋清欢收回打量的目光,淡淡一笑,语声清泠而悦耳,“苏娆,好久不见。”
“宋清欢,你这个贱人!”苏娆长长的指甲扒着铁栏杆,冲着宋清欢低吼,如一头未经驯化的野兽。
“听说,你很想见我。”宋清欢假意掏出帕子扇了扇,看着苏娆。
苏娆手上一用力,长长的指甲顿时被折断,她却恍若不查,只用那鬼魅喑哑的声音嘶吼着,“宋清欢,你有本事杀了我!”
宋清欢笑得淡淡,“苏娆,你若想死,不会有人拦你。”
她虽废了苏娆的武功,但并未废她的手脚,她若真的想寻死,撞墙也好,咬舌也好,总有一种方法能成功。可是她没有,仍旧这般苟延残喘地活着。
对于苏娆的性子,宋清欢早已看得很透。
她如此自负,却不想最后败在自己手中,又怎甘心?哪怕被自己囚于此处,心底一定还残存着最后的侥幸。或许她觉得,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也许,是她终有一天能找到出去的法子,又或者,自己能死在她前面,又或者,有人能打听到她的下落,来救她。
正因为了解苏娆,所以,宋清欢才不杀她。日日在这样的心里折磨下活着,可比死,要难熬多了。
苏娆果然哑了言。
她粗粗喘着气,看着眼前依旧精致貌美的宋清欢,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她不能死,她怎么可以死在宋清欢前头?!哪怕像狗一般活着,她也一定要熬到宋清欢失意的那一天。
宋清欢笑笑,“你常年待在此处,怕是已不知外头的年月。”一顿,“昨日是除夕。”
苏娆心头一震。
除夕——
她在这个鬼地方,已经整整待了九个月了。只要她不死,她还有无数个九个月甚至……九年要待。可若她死了,岂不就正中了宋清欢的下怀?
她知道,宋清欢就等着自己不堪其辱,然后羞愤自尽,她苏娆,是绝对不会按照宋清欢的意愿行事的!
“对了,凉国已经被灭了。”见苏娆不出声,宋清欢又接着开口,神情淡然,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苏娆心底又是一震,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心底一阵哀凉漫延开来。
凉国,果然覆灭了么?
凉国覆灭,她能出去的唯一希望,便只剩宸国了。如果……如果她能递出消息,或许,她还有被救的可能。
只是,这个仅存的希望也很快被宋清欢打碎。
“还有,宸帝前些日子驾崩,苏镜辞继位,你的母后,自请前往皇陵,为先宸帝守墓。”
宋清欢的话,如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她心里,将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敲得粉碎。
父皇……死了……?!
就是说,她获救的唯一希望,也没了?
苏镜辞与她素来不和,就算知道她被宋清欢囚禁在此处,也决计不会来救自己。所谓的母后自请替父皇扫墓,想来,也不过是苏镜辞软禁母后的一个借口罢了。
心底突然一阵茫然,一直以来心底仅剩的那点光亮,也突然间熄灭了。心底,只剩无边无尽的黑暗。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猛地抬头,眼底迸射出浓浓地恨意,就那么死死地盯住宋清欢,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宋清欢表情丝毫未变,也那么看着苏娆,眼底只有讥讽之色。
苏娆看了她片刻,头突然朝后一仰,又猛地朝铁栏杆撞去。
宋清欢眼睫都未眨一下,将手一拂,苏娆的额头还未接触到铁栏杆,便被掀翻在地。明明只是那么轻轻巧巧地一拂,苏娆却能感到这里头蕴含着的雄厚内力。
她……她的武功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嫉妒,愤怒,耻辱……所有的感情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心底想要爆炸了一般难受,她指甲死死扣着地,突然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啊……”
宋清欢勾了唇角,方才,苏娆果然存了求死的心,看来,此时的苏娆,已是万念俱灰。
不过,她这个时候想死,自己却不会再让她能如此轻易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