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怕什么?”镇北侯似乎一定要问出什么来,逮着这一个话题不松手。
承衍帝眼神落空,半晌之后,狠狠将笔掷到地上。
“放开!”用力挣扎,可惜镇北侯用的力气很大,环着他腰的手臂像烙铁一般,承衍帝彻底红了眼,使劲掰开。
转过身,镇北侯带着笑,还是那种让他心里发虚的奇异眼神。
“你!”用手指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臣替陛下说了吧。”镇北侯笑笑,“陛下其实是想问……”镇北侯眼睛弯弯,“你是谁啊?”
——你是谁?对,他就是在猜眼前的容顾是谁。承衍帝的心像是开了个血窟窿。
身体是容顾的,可灵魂呢?
他有经验。人的大变无外乎几种可能,就像他再活一次,顾三娘子慕容青凌楚楚借尸还魂,杨宣双魂一体,现在的容顾呢?
前几天他仔仔细细拷问乔安,乔安说镇北侯没什么不对,只是又一次无顾昏睡一天一夜,镇北侯说她只是太劳累,军医也认同了这个解释,怕他这个皇帝担心,就瞒下了。
不对劲他早察觉了,就在容顾回来之后,笑得太多,奇怪的眼神,和他接触的时候古怪的感觉,上一次说让他做镇北侯夫人的时候犹是。
那全然不像是容顾会说的话,他强迫自己相信那是容顾被他的真情感动,不再计较君臣名分,可当中的古怪感不是视而不见就能消失的。他已经强迫自己往别处想了,也勉强自己相信那是幻觉,可问题是,与之前的不同,人家根本就没遮掩过。
她为什么不遮掩?
“你!”承衍帝一瞬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就不能骗骗他么?
“陛下……”镇北侯竟然凑过来摸摸皇帝的头,皇帝发狠,镇北侯装作没看见继续撸毛。
“陛下……”镇北侯叹了口气,因为承衍帝不知什么时候举着把匕首横在她的颈子上。
“陛下您不会伤臣对不对?”镇北侯只用了一根手指就将匕刃移开,眼波柔柔的,就像刚从战场上回来时一样。承衍帝看了心里一堵,原来那个时候真的已经换人了。所以,对他说做镇北侯夫人的真的不是他的容顾,他答应了的人也不是他的容顾。
她说的没错,他自然不会伤害容顾的身体,要伤早伤了,还能让她晃悠到现在?
他的容顾死板,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这么柔软地看他。
“不是谁?”艰涩无比,声音都不像自己的。
“陛下猜猜?”顶着容顾身子的妖孽还是笑得那么柔软,深深看着他,承衍帝放下匕首,又有了想要逃走的冲动。
莫名其妙的心虚,该死的心虚。
“陛下忘了?”那妖孽轻轻地叹。
承衍帝心里又烦又躁又酸涩,还是不敢听,不敢猜,想逃跑。
“陛下真不知道?”那妖孽趁着承衍帝不知所措的时候又抱了上来,其间,哭笑不得的,容顾的孩子在动。承衍帝想推开,手却在抖,用不上力气。
任由她抱着了。
“陛下别闹。”容顾的声音,妖孽的语气,承衍帝呆住,不敢动。
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朕知道。”他发出轻轻的声音,不认真根本听不见,侧侧脸,眼角终于淌下泪来,“现在,你可以尽情嘲笑朕像姑娘了。”
“陛下本来就像。”
“朕错了……”
“陛下确实同当年一样。”
“你……疼不疼?”
“不疼。”
“不恨朕?”
“陛下希望?”
“……怎么回来的?”
“不知道。”
“朕错了……朕错了……朕错了。”承衍帝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蠢透了。
“没关系,臣也有错。”她笑笑,“陛下很厉害,这么快就把她拐到手里了?”
承衍帝横了她一眼:“她?”有点心虚,上辈子的容顾看着他用尽手段拐这辈子的容顾……
“好好好,就是我。”
“你和她本就是同一个。”虽然有点不同,但就是一个。上辈子的容顾经历了他这个皇帝的厌恶和杀戮,又苦苦支撑了许多日子,经历过背叛驱逐和死亡,这辈子的容顾全没有。
可都是容顾。
这一世和容顾相处,再美妙再幸福,也总是有憾的,他会觉对不起上辈子的她,现在多幸福,想起上辈子的容顾就有多痛苦。
“陛下想多了,我们就是同一个人。”
“哎?”
“我和陛下的情况是一样的,我回到了现在,前前后后都是一个魂魄,里面外面都是我。”
承衍帝差不多明白了,他会来的同时容顾也回来了,只是记忆消失了,没想起来?——不,应该说想起来的那一部分在身体里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