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的一阵水遁, 将宇智波斑从头淋到脚。他微醺的醉意,也在这泼面而来的大水中消散了,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回过神来, 斑淌着衣角的水珠,表情冷得吓人。“沙罗, 你在做什么……”不知为何,他似乎格外的生气,就像是即将到手的宝珠美玉被旁人夺走了。
沙罗眨了眨眼,目光无辜地朝外一飘:“我在帮你醒酒。我生怕你醉得厉害,没法执行任务,只能出此下策。你看,我也是为了你好……”
斑冷哼了一声,掸着身上的水珠,说:“我现在这样恐怕也没法执行任务。”
沙罗连忙露出乖巧的笑容, 说:“那你快去换身衣服吧!你可是宇智波的族长,这么点小忍术,总不至于让你受寒吧?”
“当然。”斑冷冷地瞥她一眼, 转身去换衣服了。
沙罗看着他渐远的背影, 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方才,斑是想做什么?
他的面颊凑得那样近,几乎与她鼻梁相抵。彼此间毫无距离,她依稀能听到对方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要是不朝宇智波斑来那一下水遁,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许,她会紧张得手脚乱舞, 语无伦次吧。
沙罗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屋檐下, 过了一会儿, 换好衣服的斑就回来了。他重归一身干净齐整, 脸上也没有了先前的半醉之意,沉静地说:“讲一讲你的计划吧,还有左兵卫义康的事。”
左兵卫义康是个相当可疑的人。他窥听到沙罗与斑的口角,便猜测他们二人为夫妇,继而向沙罗谎称斑正与阿玉公主相谈甚欢,想要以此引开守卫在公主居所附近的沙罗。
但他没料到忍者的感知能力非同凡响,这计划落空了;于是,他又送来了加有药物的点心,想要迷昏两位守卫忍者。再加上他原本就是负责守卫之人,便愈发显得可疑了。
沙罗与斑商量了几句,决定将计就计,假装吃下了义康送来的点心后昏迷,观察一下这位下等武士想要做些什么。
沙罗下了走廊,在积着雪的草丛里寻觅一番,捧起了一截枯木。双手飞快结印后,那截枯木便“砰”的一声,变成了另一个沙罗。
沙罗拖着“自己”软绵绵、闭着眼的身体,回到了走廊上,随手将其放置在走廊的转角处,笑说:“对于义康那样的普通人来说,这种变身术就足以对付了。斑,你也来吧?”
斑有些迟疑,低声说:“就算不是我的本体,可让旁人看到我昏迷在此地的狼狈模样,未免也太丢人现眼了。”他可不想做丢人的事情。
沙罗嘟囔:“为了任务,牺牲一下形象有什么要紧的?你要是动不了手,那就由我来吧!”
说着,沙罗就又找了一截木头来,“砰”的一声,为这截木头改变了形貌。
只见她怀中的木头,一瞬就变成了眉头紧锁、双目紧闭的宇智波斑。外人一看,就仿佛宇智波斑做了个噩梦,正很乖顺地倚靠在她怀里。
沙罗的目光触及怀中的木头替身,竟然有片刻的恍惚:要是斑平常也和这个木头替身一样,收敛锋芒,毫无防备,那一定会叫很多女子都颇为心动吧……
她只出神了片刻,就收起了自己的越界的想法,将木头替身放到地面上去了。如此一来,就像是千手沙罗与宇智波斑因不明原因昏睡了过去,两人齐齐倒在了地上,手还不小心叠到了一起,仿佛交握一般。
斑目睹沙罗方才的恍惚,又看到被随意丢在地上的“自己”,不由重重叹了口气:“宇智波一族的名声啊……”
做完这一切,沙罗思索一番,又说:“既然我们俩在这里昏倒了,总不能再在外面闲逛吧?要不然不小心被人撞见了,太打草惊蛇。我们变成侍女吧?”
斑又皱起了眉:“为什么是侍女?”
“因为这里的侍女最多啊!最容易混入其中,不被察觉。”沙罗掰着手指,与斑讲道理,“左兵卫义康是守卫头领,你要是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武士,他肯定能察觉的出来。再不然,你就只能变成山岸大名了……”
她说的头头是道,但她其实只是想看斑变成女人罢了。
宇智波斑好像被她说服了,只能轻叹一声,如她所愿的那样,变成了一个矮小的侍女。不过,与他在木叶忍村的变身术不同,这一回,她只变成了一位相貌平庸的中年女性,脸上布满皱纹,身上的锐气也掩藏了起来,仿佛当真是一位忙于厨房灶火的妇人似的。
等沙罗也变好了身,二人便假装是在屋檐下偷懒闲聊的侍女,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经过的人。时间这么晚了,大名的府邸早已沉寂下来,大部分人都睡了,窗户后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几个值夜的武士、侍女,还会时不时出现在走廊上。
因为久等人不至,沙罗有些无聊,便问:“斑,你说义康想做什么?”
“不知道。”斑回答得敷衍。
“他是山贼的内应吗?还是说,他也对公主殿下有想法?”沙罗陷入了思考,“毕竟阿玉公主如此美貌,是个男人就会心动……啊,说来,你对阿玉公主心动了吗?”
沙罗一问,她身旁的中年妇人就拧起了眉毛,仿佛看到儿子偷懒不耕地的农妇似的:“你在说什么傻话。”
“你竟然不心动吗?”沙罗感叹了一声,“说实话,我都颇为心动呢。”
“美丽……何等虚浮。”斑说,“那是最为脆弱不过的东西,会被轻易地摧毁。就算无需战争与磨难,也会被岁月腐蚀掉……”
二人正说着,一旁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子音:“你们两个,在这里偷什么懒呢?公主殿下那里正需要人帮忙!”
下一刻,便有个女官模样、眼神咄咄逼人的女子冲了过来,拽住沙罗与斑,便直直地往阿玉公主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絮叨说:“公主殿下马上就要远嫁了,可连嫁妆都点不对,逼得大家没一个能安心睡觉……”
沙罗愣了一下,有些想挣扎,又怕女官起疑,只得从了对方,跟着女官一起进了阿玉公主的房间。
这是沙罗第二次进这间房间了,明明已经很晚了,但灯火依旧通明,菊台灯上跳着白色的焰芯,将屏风间的空间照得透亮。屏风移门一侧的杂物间里,几个侍女正趴在地上,挨个挨个地清点衣物。一个人负责叠,一个人负责放,一个人负责抄。
“织锦细褂——”第一个侍女举着衣服,这样唱道,第三个侍女连忙低头将衣服的名字录进嫁妆簿子里。
女官推了推沙罗,说:“你们两个也去帮忙。”
沙罗有些懵。她虽然假扮为侍女,但她并非真的是山岸府中的侍女。要她清点衣服,这岂不是会闹出笑话来?但女官可不知道这些,已经将一件衣服塞到了她的手里。而那手执毛笔的侍女,也催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质地、花纹的衣服?”
哈?
沙罗硬着头皮打量这件衣服,说:“呃…红、红色…这是……油麦菜……”
这一句“油麦菜”冒出来,旁边的侍女可气得不轻。她丢下笔,说:“什么油麦菜?这是‘立藤’,寓意身份高贵。你是山岸一族的侍女,连这点风雅知识都没有吗?”
沙罗有苦说不出。
她听说过在贵族的世界,衣服上用什么花纹、如何搭配颜色,都是一门学问。许多高雅的花纹,如“妃车”,都是普通百姓从未见过的。她虽是个忍者,但自认是个粗人,对这种精致的东西可一概不通。
“我来吧。”就在这时,斑说。
他所变的是个中年妇人,又面生,看起来就很威严。几个年轻的侍女误以为她是有身份的女官,便低头不敢多言了。
只见斑接过了箱笼中的物品,只看一眼,便慢条斯理地说清了名字。
“御紫藤。”
“贝桶。”
“纳户。”
……
他相当气定神闲,也没有任何的迟疑犹豫,仿佛对这些贵族的风雅信手拈来。也许是被他的游刃有余所感染,整座房间里也都沉静了下来,只留下丝绸摩抆的响声和抄写的刷刷声。
过了没一会儿,绘扇纸门徐徐移开,发出了沙沙的轻响。烛火之下,一道美丽的身影走了进来。阿玉公主没有休息,反而衣装齐整,笑对各位忙碌的侍女说:“大家辛苦了。”
“公主殿下夜安。”侍女们纷纷行礼。
阿玉公主走到了箱笼边,用手指抚摸过一件蝴蝶花纹的衣服,神色缥缈。在这跳动的烛光之下,她的美貌颇令人目眩神迷;尤其是那双眼睛,盛着一点期待之意,仿佛一双明亮的珍珠。
“没想到,我竟然真的能嫁给那个人……”阿玉公主仿佛沉浸在即将出嫁的幸福里,“自从八岁时见到向井家的少主,我就倾心于他了。如今我即将出嫁,当真是如在梦中。”
沙罗怔怔地看着公主的面容,心里感慨不已。能嫁给心上人,那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
阿玉公主举起衣服,微微笑了一会儿,便将目光转向了斑——他所变的中年妇人,留着已婚的发式,是在场唯一看起来像是嫁过人的女性。
“你…叫什么?”阿玉公主询问斑,“我以前没有见过你。”
“……”斑张口,但迟迟没有说话,大概是想不出合适的名字。
沙罗连忙抢答:“她叫阿香。”
斑:……
“阿香。”阿玉公主跪坐了下来,衣摆在地上像花瓣一般铺开了,“你有丈夫吧?不知道和夫君一起生儿育女,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斑的表情很糟糕,但好在他所变的妇人原来就面貌刻板,像是个严苛的女官,因此无人看出他的心情不快。
“普通的感觉。”斑回答。
闻言,阿玉公主又笑问:“阿香的伴侣,是怎样的人呢?”
斑冷冷地回答:“是个笨蛋。”
“笨蛋?”阿玉有些惊奇,“既然是笨蛋,那又为什么愿意成婚呢?”
斑忽然勾起唇角,笑了起来:“笨蛋也有笨蛋的好处。至少,和笨蛋在一起,生活就不会显得无趣。”
一旁的沙罗下意识地皱眉。虽知道斑是迫于任务不得不胡说八道,但她还是感觉到自己被内涵了……!
恼火之下,沙罗探出脚,偷偷地在衣摆下踢了斑一脚。
她的动作虽小,但还是叫公主发现了。公主好奇地问:“你们两人关系很好吗?看着不像是同辈人……”一个是三十余岁左右的妇人,一个才十七八岁的模样,不可能是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