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你对安阳涪顼,是持何种态度?”
“自然是……同辈之谊。”
“真的?”
“母亲,歌儿从来不会说谎。”
“那好,找个恰当的时机,你对他言明心迹,免得他越陷越深,反误了终身。”
“啊?!”夜璃歌张口结舌。
“你没瞧出来吗?”夏紫痕神情谨严,“他对你的用情,越来越重了,倘若不及时制止,只恐将来为祸不浅!”
夜璃歌猛然一惊!这才暗暗觉出,毕竟父亲母亲久经世事,于有些关节上,确实比自己通透。
“母亲,”她垂了头,颇觉为难,“女儿确实想说来着……可是女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况且女儿,心里头也虑着董皇后,还有父亲这一层。”
夏紫痕眸中厉色更浓,辞锋陡转犀锐:“你说实话,是不是还有打算,借着安阳涪顼这块‘挡箭牌’,进入章定宫,探查你想要的秘密?”
夜璃歌心中震惊更甚,竟不敢去看母亲的眼睛,只盯着桌面喃喃道:“母亲……如何知晓?”
“你若真有这想法,趁早打消!”夏紫痕愈发不容情,“倘若他对你没丝毫情意,你如此行事,我绝不反对,可是他既有情意,你却存心算计,即使达到目的,良心上又如何过得去?”
“……”夜璃歌默然。
长久以来,她行事一向洒脱,并不怎么听父母劝告,可是在这一件事上,她却不得不承认,母亲说得对。
夜天诤折回厅中时,便见她们母女两个对着桌儿坐着,活像两尊菩萨似的,当下眨巴眨巴眼,上前活络气氛道:“什么时候,咱家改念经学佛了?”
夜璃歌咧咧嘴,想笑,却没能笑出声来,拿眼偷觑着母亲那张脸,再次垂下头去。
“夫人,你又教训咱们的宝贝女儿了?”夜天诤意识到问题所在,一只手放上夏紫痕的肩,轻轻一抚。
“天诤,”夏紫痕微叹了口气,“璃歌的婚事,着实让我放心不下。”
“哦?”夜天诤一挑眉头,“为夫还在这里呢,夫人有何不省心,只管道来,为夫替你开解。”
“你觉得安阳涪顼如何?”夏紫痕抬眸看他。
“唔,”夜天诤摸了摸下巴,“能做个好夫君,却不能做个好帝王。”
一语中的。
“对一个女人而言,好夫君重要,还是好帝王重要?”
“对普通人家的女儿来说,好夫君重要,但是,”夜天诤说到此处,把脸一板,“对我家女儿来说,好帝王重要!”
“为什么?”夏紫痕抬头,眸中有着明显的不赞同。
“我且问你,咱家女儿是普通人吗?”
夏紫痕斜瞥一眼夜璃歌,摇头。
“我再问你,倘若安阳涪顼只能做好夫君,不能做好帝王,他能护得住璃国,护得住璃歌吗?”
“……不能。”好半晌过去,夏紫痕不得不点头承认,她这位夫君利眼如炬,洞察幽微远胜常人。
“难道,”她还是有些不甘心,“那个傅沧泓,就能够既是个好夫君,又是个好帝王吗?”
夜天诤沉默。
这个问题,早在从琉华城将夜璃歌逐回之后,他便问过自己无数次。
没有答案。
傅沧泓与安阳涪顼不同,他是一个完全在他掌控之外的男人,他能精准地算出安阳涪顼的所行所为,甚至他的一生,却料不到那个男人下一个时刻,会在哪里出现,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之事。
他唯一清楚的,是他对自己女儿刻骨铭心的爱。
刻骨铭心。
焚魂炙灵。
远远超过其他男人,太深太烈的爱。
能拥有这样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对很多女人来说,都是幸福,但是对于夜璃歌,幸或不幸,实在难料……
第八十五章:矛盾
是的。
难料。
即使夜天诤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却也万万料不到,他宝贝女儿的感情,竟然会走到玉石俱焚的田地。
很多事,人们往往只能看一步走一步,因为世事纷纭,没有人能准确地知道,将来究竟是什么模样,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人,相信所谓的命运,求神拜佛,以求心中平安。
夜天诤自问是个强者,他如不是强者,也绝不能一步步精心策划,扶安阳烈钧登基,他如不是强者,也不能掌执璃国如许多年,可即便是如此,他亦无法看清自己女儿命运的走向,并因此深深忧虑。
夏紫痕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她毕竟是个女子,纵然曾经雄视一方,但自从嫁给夜天诤后,凡事却也多了三分依赖,慢慢地养出些女人的性子来,对于她而言,宝贝女儿能一生平安,便是她最大的心愿。
当初教女儿习练武艺,目的不过是培养她保护自己的能力,毕竟,她长得实在太招人眼,若无一技傍身,恐迟早被人欺负了去,哪晓璃歌天赋惊人,寻常武师根本教不了她,夜天诤疼惜其材,也不愿拘了她,故而带着她离家,四处寻访名师,最终,造就了声震天下的炎京凤凰。
自夜璃歌及笄,夜府的门槛便不知被多少王孙公子踏破,夜天诤亲自把关,看过后均婉言谢拒,而闯荡江湖,行走军旅的夜璃歌,也遇到不少桃花,只是那些桃花还来不及开,便凋残于她的剑下。
谙晓天下的她,根本无意于儿女情事。
她也没有想过,自己到底要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