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1 / 2)

渔民一惊,接着冷静下来,拿眼瞅瞅傅沧泓,脸上浮起几许似曾相识的神情:“这位大哥——原来是你,唉,你不知道,几天前,这儿来了伙强盗,把那个天仙般的女子给抓走了,女子临走前设法让小海龙通知大伙儿,让烧掉这里的房子,赶紧离开,否则便有性命之忧,大伙儿都走掉了,可我和小海龙心中不舍,又回来看了看,这不,就遇到了大哥你——”

他拉拉杂杂夹七夹八地说了一大堆,傅沧泓却只听清两个字:强盗!

强盗!

这荒凉僻偏之地,哪来的强盗?

竭力深吸一口气,他抓着那渔民的胳膊,又道:“那些强盗什么打扮?往哪里去了?”

“他们——”渔民目光闪了闪,神情惊战,“一律身穿黑衣,领头的男子,穿着铠甲,拿着宝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那些人往哪里去了?”

“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滇江四通八达,去往何处都可以……”

他说的却是实话,傅沧泓无可奈何地放开一大一小两个人,小海龙父子得了这个空,赶紧一溜烟儿跑了——他们都是这岛上的“良民”,一向安守本分,哪里敢得罪像傅沧泓这样凶恶的“魔头”?

呆呆地站在涯边,望着那苍茫水天,傅沧泓忍不住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啊——”

他的声音远远送将出去,惊起大片大片的海鸟,逐浪而去,片刻与灰色苍穹融为一体……

尖锐的痛楚在胸臆间泛起,继而散至四肢百赅,让他不禁生出种欲毁天,欲灭地的疯狂来,可纵使灭了天焚了地,还是无法找到他的璃歌……

找不到吗?

找不到吗?

兴许是上天眷怜,在这个爱得如痴如狂的男人即将失去理智之时,脑海里却陡然划过丝亮光——

魅蝠。

既然上一次,魅蝠能够找到无故从夜家“失踪”的夜璃歌,那么这一次,定然也能找到。

只可惜,火狼不在这里。

抓起雪绸,紧紧攥在掌中,傅沧泓看着那浩渺江面,喃喃道:“璃歌,等我……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一定能找到你,一定能……”

第一百零二章:情之为物

炎京。

摄政王府。

偕语楼书房之中,夜天诤来来回回地走动着,眉间郁色隐隐。

继傅沧泓之后,他也得到了夜璃歌被人“劫走”的消息——夜方为找到夜璃歌的踪迹,几乎翻烂了天下诸国的地图,最后搜罗出几个可能的地方来,其中之一便是归兮岛,可当夜家暗卫登上岛时,看到的,亦只是一片焦土,他们比傅沧泓更无奈,甚至连确切的信儿都没打探出来,之所以“断定”夜璃歌去过,是因为崖边的岩石上,依稀残留有夜璃歌身上的气息——她在岩崖上眺望等待傅沧泓二十多日,自然留下种种痕迹,夜家暗卫多少是知道这位大小姐的性情的,故而有此结论,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推测出,自家小姐现在的准确去向,只得就这些“蛛丝马迹”,禀报上头。

夜方得准消息,便急急来寻夜天诤,言说夜璃歌“失踪”一事,夜天诤虽说见多识广,一时间却也无计可施。

“王爷,太子殿下来了。”正在两人相顾无言之时,夜飞忽然来报。

“唉——”长长叹了口气,夜天诤放下手中的案卷,走出书房——自夜璃歌离开王府,安阳涪顼几乎天天往他这里跑五六趟,打着“请教国事”的幌子,事实上他满眼满心里写着的,都是“夜璃歌”三个字——情之为物,确不是一个人想控制便能控制的——若你真爱了,纵使那个人远在天涯,甚至灰飞烟灭,你心里想的,口内念的,却仍然只是他(她)!

为着夜璃歌对他冷淡一事,他确实无比地懊丧,可一旦夜璃歌“不在了”,他那颗心却又高高悬起,只愿她立刻出现在眼前,哪怕只这样远远儿地瞧着她,也是好的。

“伯父。”迎面瞧见夜天诤出来,安阳涪顼停下脚步,拱手朝夜天诤揖礼,双眼细瞧着他面上神情。

夜天诤却早已将满怀心事给收起,只温文笑道:“太子有什么事,只管让人递个话即可,何必亲自前来,倒教老夫生受了。”

“顼儿不敢,只为看到《司马法》中有言:凡战:众寡以观其变;进退以观其固;危而观其惧;静而观其怠;动而观其疑;袭而观其治。击其疑;加其卒;致其屈;袭其规;因其不避;阻其图;夺其虑;乘其惧。顼儿不甚明其义,故来向伯父请教。”

夜天诤听罢,微微颔首,目露欣慰之意:“顼儿果然进益了,只是,这《司马法》乃行军作战之人所必读,却非天子当习,太子若欲成圣明之君,当习《春秋》、《史鉴》是也。”

安阳涪顼抬高下颔,眸中有着明显的不赞同:“顼儿却不这样认为,纵观我朝大小官员,习文者多,精武者少,倘或他国兴兵来犯,顼儿却毫不知兵,既不知兵,如何知谁人能出战迎敌?怎知何策方能去强敌,固邦国?”

他这一席话说出来,倒教夜天诤顿时讶然——还以为他这些日子不过坐在屋中摆个样子,不曾想倒真是长进了。

“太子说得好!”夜天诤也是打沙场里走过的人,素来欣赏年轻又上进的男子,当下忘了心中不快,上前携起安阳涪顼的手,真诚赞叹道,“若太子有心向学,倒是可将经史子集诸部中的要典一一认真习过,再以数百侍卫操练起来,自可知其中奥秘,以太子的聪慧,学成帝王兵胜之术,也非难事。”

见他确实开怀,安阳涪顼唇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小心道:“这些……璃歌从前可也习过?”

夜天诤默然——看来他绕来绕去,终是为了自家那宝贝女儿。

“璃歌自然也习过。”夜天诤点头——他的家教与炎京城中其他豪门贵族全然不同,但凡男儿家习的东西,他一应教给自家女儿,文韬武略歧黄术算无所不包,再加之夜璃歌在外游历多年,到底习得多少本事,连他这老爹也难摸全。

安阳涪顼的面色黯淡下去,眉宇间浮起丝惘色——只怕他焚膏继缗日夜用功,也难及她十分之一吧?

“顼儿,”夜天诤看出他的落寞,轻轻拍拍他的手背,蔼声劝慰道,“歌儿是歌儿,你是你,歌儿有歌儿的优点,你,也有你的长处啊。”

“长处?”安阳涪顼一时没有回过神,“我有什么长处?”

“你生性敦厚平和,并不像歌儿那样随性恣意,作为一个守成之君,知兵能战故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仁怀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有时候,民心所向,要比能兵善战更重要啊。”

“是吗?”安阳涪顼眼里重新燃起自信的火花,“伯父,您的意思是,顼儿也可以做个好皇帝?”

“当然,”夜天诤点头,“若说歌儿的性子像火,你的性子便像水,温恬澹泊,滋养万物,这也是一代有为之君的气象,只是毋柔和太过,否则志不立,治难成。”

“我懂了,”安阳涪顼连连点头,可接着仍然苦恼起来,“可是,璃歌似乎……不喜欢我这柔和的性子……”

“那是她自小野惯了,不容易发现你的好。”夜天诤尽全力劝解着这位太子爷,言谈间不乏美誉之辞——无论如何,让他鼓起勇气,竖立自己的志向,比什么都更重要。

倘若他想尽力做一位有作有为的君主,他是很乐见其成的——这也是他当初极力促成此桩姻事的缘由。

奈何,女大不由父,在他们夜家,在家从父这一条,永远是用不上的。

慢说夏紫痕年轻时便也是火爆性子,单他自己而言,确也不愿将那些腐俗陋规来约束女儿——他宁愿她开开心心地长大,也不愿她三步不出闺门整天唉声叹气,再说,这么些年来,他着实见过不少所谓的“大家闺秀”遇人不淑,郁郁终日的,他宁可自家女儿强些,倘若婚姻不如意,大不了一拍两散,各去天涯,远强过镇日以泪洗面,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