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2)

“为什么?”安阳涪顼握紧垂在身侧的拳头,“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决断自己的事,难道不是吗?为什么那个北宏皇帝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我却只能一天到晚呆在炎京城中?”

夜天诤哑然——面前这个孩子,是越来越让他吃惊了。

“江湖险恶,你可知道?”

“江湖险恶,难道后宫,难道朝堂,就不险恶了吗?难道我乖乖呆在炎京城中,就能保一生平安顺遂了吗?”安阳涪顼极力争辩道,面色涨得通红。

他的话,虽然很有道理,可夜天诤却不敢赞同,一来太子安危,非同小可;二来董皇后那关,也是绝计过不了的。

见他板起面孔默然不语,安阳涪顼眼里闪过丝失望——在他心里,夜天诤是个宛如神祗般的存在,正因为他的杰出,才有夜璃歌那样非凡的女儿,可是,为什么他的态度,却与母后如出一辙?

他知道,这朝廷里上下,有很多人都在暗地里笑话他的文弱,可他为什么会像今日这般文弱?还不都是给那些整日将他捧上捧下的人惯出来的!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意志,他总是按照他人明里暗里的示意,做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其实很多时候,连他都未必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样的人,想过怎样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二十年,直到遇见夜璃歌。

她以那样眩目的方式,闯进他的视野,唤醒他沉睡的激情与向往,他向往她,喜爱她,深深地眷恋着她。

在他眼里,她就像天边才刚破云而出的朝阳,就像从九天之上飞落的凤凰,周身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从那一刻起,他开始竭尽所有的力量追逐着她,也从那一刻起,这个生来“称心如意”的男子,开始品尝到痛苦、煎熬、折磨、委屈、悲伤、愤怒、不甘……

可以说,他一生情绪的大起大落,都是围绕着夜璃歌展开的,他渐渐明白,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并不是赫赫皇权,也不是人们的称扬与仰望,而是夜璃歌!

是那个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夜璃歌!

只是男女情感这种事,并不是人力可以强求,即使他是太子,也不能左右夜璃歌的心意。

她不爱他。

甚至连最普通的喜欢都没有。

他该怎么办?

很多个夜里他躺在枕上,反反复复想的都是这件事——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真实的情况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如何才能靠近她那颗高傲的心,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做什么都是错,不做什么也是错。

这种内心里的煎熬,外人看不见,但却时时有如刀割,个中的痛苦,实非常人能够忍受,更何况,是从小“百事如意”的安阳涪顼。

无数次他都想放弃,可是一看到夜璃歌出现在眼前,便又忍不住,若她不在眼前,他又会像失魂落魄一般,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

掐指算来,夜璃歌从摄王府中消失,已将近三月有余,安阳涪顼早已觉得度日如年,哪还有心向学?

他满心里痛苦,却又不知能向谁人去说——身边使唤的人虽多,却大都只知刻意奉承他,且对他们之间的纠葛,都是小心避忌,谁还敢乱嚼舌根?

至于夜天诤跟前,他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况且这些天来呆在摄政王府,他也渐渐褪去昔日的懵懂情状,识得些人情冷暖,知道夜天诤心下,对自己这份“痴念”,也是不怎么以为然的。

表面上看,他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可在自己的婚事上,却是一筹莫展——他平生好不容易做次主,结果处处受阻——母后虽然同意,但母后赞成这门婚事的真正动机,却让他隐隐有些心寒。

大概这炎京城中,没有人相信,他是真爱夜璃歌。

他是真的只想陪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渡过这一生,可是为什么,璃歌不信他,夜天诤不信他,还有一个傅沧泓,时时刻刻想着要他的性命……

他很委屈,真的很委屈,所以,也想做点什么事来,证明自己对夜璃歌的心意。

但是看起来,这仍然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夜天诤不同意,母后不同意,身边每一个人都不会同意。

倘若是从前的安阳涪顼,必然已经放弃,可是这次,他却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

看着安阳涪顼远去的身影,夜天诤眼中浮起隐隐的忧色——安阳涪顼身上的变化,让他惊喜的同时,也让他深深担忧——怕他在还没完全壮大自己的时候,就去挑战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敌人。

更怕他一个无心的举动,倾覆这一盘本来就已经极其微妙的棋。

世事本如棋。

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倘若其中某颗棋执意要改变其原有的位置,将会引起一连串的震荡反应,轻则是一域一处的得失,重则改变整个棋局。

夜天诤是个清晰而理智的男人,他一直站在边盘,注视着所有的变化——夜璃歌会出手帮助傅沧泓夺取北宏帝位,已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傅沧泓爱夜璃歌爱得如此疯狂,也对他的心灵造成震撼,而如今,这个名叫安阳涪顼的年轻男子,也因他的女儿,发生了某种不可逆转的变化……而这变化,意味着的,又是什么呢?

……

夜深人寂。

东院之中。

安阳涪顼摒去所有人,将自己日用之物粗粗收拾了个包袱,拿起柄短剑,便闪身出了房门。

谁想刚至二院,前头黑影里便闪出个人来,挡住他的去路:“太子殿下,请回。”

“夜方?”就着蒙蒙天光,安阳涪顼瞧清面前这个人,非但没有作罢,面色反而一沉,“你让开!让外面那些人也统统撤掉,不许拦着本宫!”

“殿下!”夜方沉膝跪倒,苦苦劝说道,“千金之子尚不轻易涉险,何况殿下?”

“千金之子?”安阳涪顼重复着这四个字,脸上浮起丝冷笑,“你们表面上,一个个都说本宫是千金之子,其实那心里,都在暗暗嘲笑,觉着本宫是个废物吧?”

“卑职不敢!”夜方一脸肃容。

重重地“哼”了一声,安阳涪顼绕过他,继续朝外走,眉宇间神情毅然。

夜方不敢强拦,只得摄唇一声唿哨,树丛中闪出另一道人影。

“去,通知王爷。”匆匆交待一句,夜方提步跟上安阳涪顼——身为夜天诤手下最得力的暗人,他很清楚,倘若安阳涪顼在夜府出事,后果难以预料。

书房之中。

夜方垂手而立,心中暗暗纳着罕,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