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仔细思虑,夜璃歌提步便往外走,全然没有察觉到,身后男子为之一黯的眸光。
夜璃歌踏进一品轩时,天色已经抆黑,底楼大堂中悬起数十个明瓦灯笼,映得满厅烨然,南来北往的文人、客商、官吏等,各各围坐于桌边,或飞觞斗酒,或笑趣谑谈。
对这喧哗的一切,夜璃歌视若不见,穿过长长的过道,踏上木梯。
“客官。”店小二颠颠跑过来,腆着笑脸道,“您几位?”
“一位。”冷冷扔下两个字,夜璃歌再次迈开脚步,却听那小二再次叫道,“客官,欲上雅座,须得先交十两纹银,请客官通融。”
这是什么破规矩?夜璃歌微觉不悦,但她心中有事,也不愿与这小二纠缠,遂从腰间锦囊里,摸出枚银锭,扔给小二。
“谢谢您呐,您请!”店小二接了银两,两眼顿时眯起一条线儿,目送夜璃歌上楼,继而眸底一线冷光掠过。
已经上到二楼楼梯口的夜璃歌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蓦然收住脚步,可她到底没有回头,只是小立片刻,便伸手撩起帘子,一步踏上漆成米黄色的木地板。
第一百二十七章:爱你
隔着绘有雪梅图的屏风,她一眼瞅见那个落寞的男人。
手执玉壶,往口中不住地灌着酒浆,零乱的长发悬在颊边,显出三分落拓,三分狂纵不羁,乍一看去,分明就是个江湖浪子,哪里有一国之君的气度与威严?
她只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有丝丝奇怪的,不曾体会的感觉泛起。
“我只有一个人……”那么哀伤的一句,陡地在脑海里响起,让她突然就难受起来。
脚下的步子似有千斤之重,她走了过去,站到他的面前,从他手里截过酒壶,仰脖猛灌一口。
酒,很烈。
也很苦。
不是她饮惯的玉液琼浆,也不是民间随处可见的本家米酒,似乎——
“黄连酒?”瞟了他一眼,夜璃歌搁下酒壶。
他似乎已经醉了,只那样微微眯着眼,带着三分邪气地看着她。
这样的傅沧泓,是她从不曾见过的。
“对不起。”她垂下头去,“当时情况危急,我不得不……”
再次抬头时,她却惊愕地发现,不知何时,那男人竟然闪到了她身后,一只手臂紧紧将她揽入怀中。
“不用说对不起。”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嗅着她发间的馨香,“你出现在这里,便足以说明一切……”
夜璃歌心中一跳,继而闪电般明白了一些事:“原来你,是故意让他看到……”
他低吟一声,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带着酒香的双唇却已落到她洁白的颈项上,轻轻咬噬下去。
夜璃歌不由倒咝了口气。
斯时,斯情,斯景,斯人,可谓是暧昧到了极点。
她的心中却生不出半丝抗拒。
仿佛他与她,早就该如此。
“沧泓,”唇瓣相接的那一刻,她沙哑着嗓音道,“你说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可是真的?”
他不答,只是爱-抚的动作愈加温存和细致,仿佛下定了心,要将她征服。
征服。
是征服吗?
真正最高明的征服,向来不是武力,而是攻破对方的心防,寸寸攻城掠地。
聪明的男人,会精准地把握求爱的时机,会采用最恰当的方法,不是一击得手,而是水磨的功夫,软硬兼施。
更何况,傅沧泓的高明还不仅如此,可以说,他在初见她的那一刻起,便深谙她的心理,所以才一次次在即将“得手”的刹那,选择明智的放弃。
只因为他的夜璃歌,跟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同。
她太聪慧。
因为聪慧,所以理智,因为理智,所以一般男人的情感对她而言,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撼动力。
他要撼动她,靠的不是一时一刻,而是一生一世。
天,终于黑尽了。
一声轻浅的叹息,从夜璃歌弧线优美的唇间溢出。
对于这样一个美妙的时刻,她的内心,其实也已经隐隐期待了很久。
爱你不是三天两日。
就让我们,完整地拥有彼此吧。
那么清晰地,她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像惹火芍药一般,迅疾绽放的声音。
可是那暗夜玫瑰一般的花儿,还没有来得及绽放,便凋谢了。
剑光刺破窗户,直削向傅沧泓的后颈,他一手仍然持着夜璃歌的肩膀,另一手却顺势提了酒壶,迎上剑光。
一声碎响之后,酒壶裂成无数的碎片,而傅沧泓和夜璃歌也双双跃起,拔剑于手,眸中寒光凛冽,看着那一道道骤然出现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