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彼此,他们都有一种离奇的陌生感,仿佛从来就不曾认识。
终于,他提步近前,嗓音低沉地开口:“璃歌。”
她回答:“嗯。”
“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夜璃歌眼里掠过丝诧色——她想过很多很多,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壮起胆气,安阳涪顼倾身上前,轻轻拉起她的手,语气无比恳挚:“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她着实答不出来。
拒绝了傅沧泓,离开了傅沧泓,她忽然生出股无边无际的寂廖——试问这天下间,她还能去哪里?还可以去哪里?
要回璃国吗?
要回去接受即定的命运吗?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安阳涪顼却没有再给她过多思考的机会,而是猛然张臂,将她紧紧抱住。
夜璃歌挣了挣,却没有挣开,她意外地发现,安阳涪顼的臂力,已经强壮得超乎她的想象。
“你——”她不由抬头,看着这张依然熟悉的脸——那眉宇间浮动的坚毅之色,是以前的安阳涪顼从未有过的。
“走吧。”握紧她的手,安阳涪顼转身朝前走去,一颗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希望这一次,是上苍给他的明示,让他找回自己最爱的人。
璃歌,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太子妃。
默默地看着这个男子薄削的背影,夜璃歌心中百味杂陈——曾经,他在她的眼里有如单纯稚子,可什么时候起,稚子,也拔节成长?
她该开心吗?
可是为何更多的,却是惆怅。
穿过一片树林后,夜璃歌不意外地看到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众护卫,只扫了一眼,她便转开脸去,感觉是一个脱离轨道的叛逆者,再次回归原位。
带着几分迫不得已。
也带着几分愧意。
安阳涪顼一直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夏紫痕面前,抬起下颔,唇边微微带笑:“伯母,我们回来了。”
目光从女儿脸上轻轻扫过,夏紫痕“嗯”了一声:“启程吧。”
队伍开拔,行进的途中,安阳涪顼始终紧紧地握着夜璃歌的手,不肯松开,直到璃国与虞国交界的延丘。
延丘,是一座长满松树的小山坡,往南,是丰沃的草原,往西,是大段望不到尽头的荒谷。
找了块林间空地,夏紫痕下令安营休整,所有的护卫分散开来,各司其职。
“涪顼,放开我。”隐忍良久的夜璃歌,终于抓住空隙,低声表示反抗。
转头看了她一眼,安阳涪顼终是松开了手——从内心里来说,他并不想强迫她。
长吁一口气,夜璃歌闪身进了树林——她很懊恼,真的很懊恼,似乎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这样被动过,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主导别人,不曾想今日,局面却一下子全都倒转过来。
而且,她吃惊地发现,安阳涪顼的出现,不单影响了她的思绪,还带给她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以前从未感觉过的压力。
她很不喜欢。
她想要逃避。
逃得远远的,最好,看不见傅沧泓,也看不见安阳涪顼。
这还真不是她的作风。
从前,她都是敢爱敢恨,敢拼敢杀的,如今却这般优柔寡断起来。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
是情感吗?
浓密的树影遮蔽天光,四周的一切变得昏暗起来。
内心的慌乱终于一点点淡去,重回宁静与自然。
抬起头,夜璃歌不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是得好好地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就这样返回璃国,她真的很不甘心,而且,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她——倘若此时回去,所有的局面,将不再由她控制。
或许,她真的会成为,一场皇室婚姻的牺牲品,而她的命运,将不为自己所主宰,也或许,某一天,她会变得自己都不再认识自己。
嫁人了。
呵呵。
和以前那些妃嫔们没什么两样,呆在后宫之中,为一个男人活着,偶尔在朝堂上露露面,解决些问题。
锦衣玉食,风光无限,那是她想要的生活么?
是天下间无数女人想要的生活,却不是她夜璃歌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