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饭后,趁着南宫筝小憩的当口,鹃儿悄悄出了云翠斋,往德昭宫而去。
可她刚靠近德昭宫的宫门,便被侍卫给拦下了:“你是谁?为何擅闯太子寝宫?”
鹃儿小脸一沉:“我奉三公主之命,特来传句话!怎么?还不让进?”
侍卫上下打量她一眼,确定她没有说谎,方才后退一步,让开路来。
仰头哼了声,鹃儿抬步朝里走,直到快靠近寝殿,方才收敛形迹,小心翼翼地靠近殿门。
槛边立着两名宫侍,只看了她一眼,倒也未加阻拦,任她探进头去,朝内张望。
透过霓纱屏风,鹃儿隐约瞅见安阳涪顼正坐在桌边读书,当下深吸一口气,壮起胆气,踏进殿中。
直到她站到案前,安阳涪顼仍然没有丝毫察觉,目光始终紧凝在书页上。
“奴婢参见殿下。”
鹃儿腹中再是怨诽,却也知道规矩礼数,并不敢胡来,先曲膝跪地,叩了个头,娇声言道。
“嗯?”安阳涪顼这才抬眸,看见是她,略微一怔,“是你?”
“奴婢奉三公主之命,前来拜见太子,只为有一句话相告。”
“什么话?”
“公主她……”
再怎么说,鹃儿也只是个未出闺门的姑娘,说起这种事来,未免有些害臊,好容易才把余下的话给挤出来:“公主她,想约公子,今夜戌时后相会于御花园……”
“是吗?”安阳涪顼眸色沉凝,丝毫没有青年男子听到女子邀约的喜悦感,反而有些冷漠。
“太子……?”
“回去告诉你家公主,就说本宫现在没这个心情,也没这个时间!”
“太子!”
顾不得礼数,鹃儿“呼”地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无论如何,三公主总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妻子?”安阳涪顼双手环胸,往后微微仰倒,“她为什么来璃国,她清楚,你清楚,大家心里都清楚,既然如此,最好——”
“最好什么?”鹃儿双眼突突一跳。
“最好,大家之间不要有任何的感情牵扯!否则,对你家公主,并非什么好事!”
鹃儿接连往后退了数步,一颗心脏“怦怦”乱跳,然后“哇”地叫了一声,掩面疾奔而出,裙裾绊在门槛上,差点栽倒,而安阳涪顼,始终是那副淡漠的样子,视线再次回到书页上。
“三公主,三公主。”
一路飞奔着,鹃儿直接冲进了云翠斋。
“你怎么啦?”
南宫筝正坐在矮榻上,手执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看见她进来,神态从容依旧。
“公主,您知道,那个安阳涪顼,他,他说什么吗?”
一时情急,鹃儿竟然连敬称都忘记了,直呼安阳涪顼的名字。
南宫筝抬头,目光锐利地看了她一眼,鹃儿顿时噤声。
又下了三子,南宫筝方才慢启朱唇,缓声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公主前来璃国和亲,是别有用意!”
执棋的手凝在半空,好一晌,才听南宫筝幽幽叹道:“他,说得没错啊。”
“公主?”鹃儿顿时瞪大了眼。
“你先下去吧。”南宫筝并不想对她备说细节,只轻轻挥了挥手。
闷着一肚子疑惑,鹃儿却不敢多问,只得应了声“是”,转头退出。
微凝双眸,南宫筝看定桌上已至中局的棋,脑海中,却慢慢浮出,临来璃国时,皇兄将自己召入弘泰殿中,那一番独对。
“筝儿。”
“皇妹在。”
“你可知此次前往璃国,和亲的目的何在?”
“皇妹……不懂皇兄的意思……”
“以你的聪明,不会不懂,”南宫墨眸如邃海,定定地盯着她,“皇室的婚姻,向来都不是为单纯的感情而存在。”
“皇妹知道。”南宫筝垂眸,看向地面。
“那么,你不妨说说自己的看法。”
“皇妹没有任何看法,一切,唯皇兄之命是从。”
听得这话,南宫墨却是一怔,继而眼中浮起丝歉意:“皇妹……皇兄并不想强迫你……”
“皇妹知道。”不待他把话说完,南宫筝已经一语打断他的话头,“皇兄自小便有鲲鹏之志,运筹于胸襟,决胜于千里,小妹自问,一生难与皇兄比肩,故而,只能选择从命。”
是吗?
南宫墨眼中却闪过丝困惑——对于这个妹妹,他多少还是了解几分的,从小,她就不爱言语,却甚是博览广闻,又好男儿妆扮,混在皇子们堆中,一同听太傅们说史讲志,这样一个公主,会“安命从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