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中女子微微点头,“倘若你放下对他的感情,便可重获身心的自由。”
弃情?
原来困住她的,居然是一个情字。
是不是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就想过有一天要终止?
傅沧泓,或许你觉得,爱我很累,却不明白,我爱你,同样很累。
因为你,我必须放弃原来的自己,因为你,我必须舍弃双亲,舍弃家国,这对于别的女人而言,或许容易做到,但对于我而言,确实,是一场地狱般的修炼。
夜璃歌低低地笑了。
原来困住她的,还是自己的心而已。
缓缓地,她萎坐于凳上,双眼怔怔地盯着桌面。
到底是璃国重要,还是他更重要?
抛弃璃国选择跟他,会后悔吗?
似乎这一组矛盾,永远都没有答案,她也找不到一把钥匙,成功解开这个死结。
“叩叩——”
“谁?”
夜璃歌乍然转头,对上那女子沉静的眼眸。
“南宫筝?”
“嗯。”女子翘唇,嫣然一笑。
“你来做什么?”身处困境中的夜璃歌,对她自然不会有半点好脸色。
“解惑。”
“解什么惑?”
“情惑。”南宫筝说着,手提百褶裙幅,迈过门槛,一步步走到夜璃歌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你一直都在犹豫,在爱与不爱,爱谁不爱谁之间,时间越长,你的痛苦便愈深,夜璃歌,或许放下,对你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南宫筝说着,慢慢摊开掌心,里面是一株颜色妍丽的花。
“这是什么?”
“无我。”
“无我?”这样奇怪的花名,倒是平生未见,夜璃歌不由一怔。
“对,就是无我,服下它之后,可以忘记过去种种,喜怒爱乐,情仇恩怨。”
“可是,如果没有那些记忆,我,还是我吗?”
“你可以选择新生,做一个平凡的女子,嫁人生子,或者,选择做一朵天边的流云,无拘无束,只是,从此以后,你的生命里,不再有傅沧泓,也不再有安阳涪顼——这两个困扰你多年的男人,将会从你的记忆里抹去。”
夜璃歌默了一瞬,眼神蓦地变得尖锐起来:“南宫筝,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意?”
“用意?”南宫筝掩唇,吃吃低笑,“夜璃歌,你到底是聪明的,聪明人眼前不说傻话,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要的,是璃国皇后的宝座,还有,安阳涪顼的心!”
“你——”夜璃歌先是一凛,继而冷然道,“倘若璃国被北宏大军所灭,璃国皇后的宝座,还有意义吗?”
“你就那么肯定,傅沧泓能赢?”南宫筝咄咄逼人地注视着她,没有一丝一毫相让。
夜璃歌屏住了呼吸,眉峰微微往上蹙起——她感觉自己像是遗漏了什么,但,到底是遗漏了什么呢?
“夜璃歌,你根本就不爱安阳涪顼,为什么却始终要困于家国礼义?再说了,就算你嫁给安阳涪顼,难道就真能保得住璃国?你可不要忘了,这方天下,始终是属于男人的!”
夜璃歌心头剧震,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某种侵犯,那股天然的傲气立即噌噌冒出头来,高高昂起下颔:“是吗?”
“难道不是?就算你拼尽一切力量,甚至牺牲感情,又能换来什么?又能改变什么?难道说,你还真能为了璃国,杀了那个男人不成?”
这真是一番天雷惊火般的话语,强烈的浪潮一波紧接一波,撞击着夜璃歌的胸膛,让她无法呼吸。
犹豫,再犹豫。
似乎从一开始,她就在家国与情爱之间,做着最艰难的抉择。
而如今,这矛盾不过是愈发尖锐而已,鲜血淋漓地指向她的胸膛,逼迫她作出抉择,可是,她能够抉择吗?
“如果不能抉择,那就选择忘记。”
颤抖着指尖,夜璃歌抬起手来,拿过南宫筝掌中的“无我”,慢慢递向唇边,南宫筝双眼紧盯着她,一眨不眨。
嫣红双唇微启,夜璃歌衔住“无我”红色的花瓣,眉宇间尽是痛楚。
“璃歌——”
一声摧心裂肺的喊声骤然传来,如一记重锤,将她坚固的城防击成碎片。
夜璃歌松开手,无我缓缓地,缓缓地飘落于地。
“看起来,”南宫筝再次开口,语声里已多了几丝嘲讽,“这情关,果然是天下最难过的,纵然聪慧果决如你,到底还是舍不下,这滚滚红尘间,最后一丝牵念。”
夜璃歌蹲了下去,双臂抱住自己的身子,这一刻的脆弱,这一刻的茫然,前所未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作茧自缚,既舍不下他,又不肯抛弃原本的自己,夜璃歌,你是个自私的女人,天底下最自私的女人……你这样做,不过是让,所有人,都为你陪葬而已——要么,你痛快一点,放弃傅沧泓,要么,就走出这座皇宫,去追逐自己想要的幸福——”
“你走!”夜璃歌泣血地喊道,“立即从这里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