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傅沧泓携着她,至琴案后坐下,拿起她的右手放在弦上,“咱们一起。”
“好啊。”夜璃歌一挑眉,拨动筝弦,两人都用右手,一高一低,甚是和谐。
夜璃歌的心境终于完全柔和下来,将整个自己彻底交给面前这架筝,更或者,是交给一种意境,恬然的意境。
傅沧泓的心思却始终在她身上,从琴音,从她表情的变化上,捕捉着她每一丝情感的波动,每一缕意念的变换。
渐渐地,两个人意融为一处,心融为一体。
他很喜欢。
喜欢这样跟她没有隔阂的交流,喜欢倾听她发自内心深处的声音,喜欢她此时静谧的神情。
她的一切,他都喜欢。
这就是爱吧。
一曲罢,余音尚自绕梁。
她转头看他,千言万语,都在脉脉中。
消融了吧,那些爱恨情仇,都消融了吧?从此之后,彼此间只剩最完美的相知、相惜,与相恋。
来得太不容易,所以要好好珍惜。
只可惜,这样愉快的状况,只维持了数个时辰。
夜璃歌睡着了,安静得就像一个孩子。
傅沧泓侧着身,保持同一个姿势,深深地凝视着她,眸光中充满眷恋。
殿外,火狼不知道来回徘徊了多少次,却始终不敢近前叩门——自夜璃歌醒来,傅沧泓便下了严旨,若无急事,宫中上下人等均不能随意靠近龙赫殿,尤其,是在夜间。
可是——
咬咬牙,火狼正准备冒着杀头的危险近前叩门,门扇却“吱呀”一声开了,傅沧泓披着寝衣从里边走出。
“皇上,安阳涪顼……生病了。”
“病?什么病?”
“好像是……伤寒。”
“伤寒?”这两个字,仿佛重锤一般,砸在傅沧泓心头。
“让御医瞧过了吗?”
“瞧过了,御医说,病势沉重,怕不能救治……”
空气瞬间冷凝。
火狼再三迟疑,最后才压低嗓音道:“是不是——”
“不行!”傅沧泓当即否决——他好不容易,才将她的魂魄找回,半点不愿意,她再接触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尤其是不愿意,她跟安阳涪顼,再有任何瓜葛。
毕竟男人,天性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感情面前。
“那……属下告辞。”
火狼走了,傅沧泓回到寝殿中,在床边怔然立了小半会儿,方才褪去丝履,上了床榻。
夜璃歌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偶尔轻轻抖动。
傅沧泓在柔软的天鹅枕上躺了下来。
原本恬静的心湖,到底是漾起层层波澜——她醒来以后,还没有一次,提及过安阳涪顼,是选择刻意的遗忘,还是别的?他真不敢深入内心查探。
一夜无眠,至天明时,傅沧泓方才朦胧睡去。
不晓得过了多久,一缕明亮的阳光照到傅沧泓脸上。
“璃歌——”睁眸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往身边摸去,却只触到一片空枕。
“璃歌?”傅沧泓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倏地坐直身体,拿起睡袍胡乱披上,大步流星地奔出殿外,却见夜璃歌抱着双膝,坐在花坛边上,仰头望着枝上开出的石榴花。
“怎么不多穿件衣裳?”傅沧泓走过去,一手放在她的削肩上,语带轻责。
夜璃歌没说话,只摇摇头,目光仍旧凝在那朵花上。
“怎么?”傅沧泓疑惑地抬起头,也往那个方向瞧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有一只蝴蝶飞进去了。”夜璃歌轻轻地说。
“哦。”傅沧泓含混地应了声,握住她的手,“肚子饿了没?”
“有一点。”终于,夜璃歌收回视线,对上他的眼,嫣然一笑。
早晨清亮的阳光洒下来,整个院子顿时流光飞舞。
“你不上早朝吗?”用膳的时候,夜璃歌问他。
“今日免朝。”
“唔,”夜璃歌点头,“那咱们练练剑吧,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还记得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