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几人又仔细商量半晌,觉得可以实施,但实施的结果到底如何,却是要等待实践检验。
于是,傅沧泓将所有议论写成诏书,令人速传往前线大营中。
……
“各个击破?”看着桌上的诏书,吴铠面色沉静,“想不到——”
“将军?”
“召集所有人等,开会。”
待众将领到齐,吴铠简短地交代了各项任务,用目光看着自己的手下:“各位,可有什么想说的?”
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方有人出声道:“这法子确实不错,咱们,干起来再说吧。”
“对,干起来再说吧。”
由于有了新的希望,整个军营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将领与士兵们同心协力,每天只出去打上小小一仗,今日拿下一个小小的城镇,明日再拿下一个小小的城镇,两月光阴过去,北宏的军帜已经覆盖方圆数百里地。
吴铠的举动,终于引起了南宫墨的注意。
立在无象城的城楼上,眺望那无边辽阔的土地,南宫墨双眸沉黑。
“王爷,让末将领一彪人马出去,把北宏军赶回老家——”
“不。”南宫墨一摆手,“你不是他对手,况且他现在,正等着你出去呢。”
副将顿时沉默。
南宫墨两手摁住城头,陷入艰难而痛苦的思索之中——傅沧泓,那个令天下人头痛的男人,竟然有着如此顽强的意志力,好像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始终阻止不了他。
难道天下雄主,真是天命所归?
“我不相信——”
但不相信,也改变不了事实。
北宏的军队,依然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继续着他们那极端愚蠢的行为,更为恐怖的是,他们每到一处,既不进行烧杀掳掠,也不强迫百姓们服从北宏,反而,北宏的士兵们,总是无私地帮助百姓们,每当他们出现困难,他们就会主动地施予援手。
久而久之,金瑞的百姓们,看到北宏军人,比看到自己的士兵更加亲热——百姓们可没有什么政治立场,谁让他们觉得有希望,他们便相信谁。
长期以来,金瑞国内等级森严,各种利益集团错综复杂,但总体而言,受盘剥最厉害的,还是百姓,虽不至于卖儿卖女,但那日子,也绝对好过不到哪里去,所以,对于北宏军队的到来,他们并不觉得抗拒,而是从内心里觉得,有些期待。
希望。
希望就像一缕春风,将整片大地上污浊的气息荡涤一新。
希望就像一缕阳光,给人世间带来温暖。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个希望吗?
因为希望能给人温暖,所以没有人,不期待着希望。
金瑞的贵族们,终于开始惴惴不安,感觉着像是一把利刃,在悄悄地插进他们的心脏,剜割着什么。
聪明的人都会看见,结得严实的冰面开始寸寸破绽,底下是水波荡漾。
他们对待自己的奴仆们,不再那么严厉,而是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纵然是整个金瑞的政治中心,宋京,也开始物议沸腾——贵族们担心着自己的利益遭受损害,想着法子是否要向北宏投诚,武将们也各有各的盘算,而这种微妙的变化,甚至波及到整个宫廷。
“听说了吗?北宏大军快打进来了。”
“是啊,要是亡-国了,咱们该怎么办哪?”
“这都是那些王公大臣的事,与咱们什么相干?咱们只要管好咱们就是了——倘若亡-国,带好包袱跑路就是。”
“你这是什么话?”有那等见识稍高的,明白事理的,出声冷嗤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国将不国,你又能到哪里去?”
一众宫侍瞅瞅他,还是各自跑开了。
立在廊下,南宫阙将所有的动静尽收眼底——是报应吗?这是对他为政以来,长期不重视百姓的报应吗?
作为君王,就应该时时处处关注国计民生,可他如许多年来,都做什么了?将大量的精力与时间,耗于皇室内部的纷争,最终是将权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却忽略了自己的权力来自哪里。
所以,当灾难发生时,他所看到的,只有一片纷乱的人心。
平时不努力,临到头难道可以抱佛脚吗?
答案是——不可以。
通常,一个国家的灭亡,往往不是来自外部,而是内里。
内里如果朽坏了,只需外力轻轻一压,便会整个倒掉,如果内里刚韧,外面的压力再强悍,也无济于事。
很多道理,南宫阙从前并不明白,现在明白,也有些晚了。
回到大殿里,南宫筝颓然坐下,顺手拿过只酒壶,朝口中猛灌。
“皇上——”一名妃嫔走过来,抢过他的酒壶。
“滚!都给朕滚!”
若是从前,看到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儿,他总是充满兴致,可是今天,却只有满腔的躁怒。
“都是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不是夜璃歌?为什么你们都不是夜璃歌?得夜璃歌者,乃得天下,难道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朕的万里锦绣山河,满腹聪明才智,财宝无数,兵强马壮,难道都敌不过一个女人么?”
“哈哈哈哈——”帝王狂纵的笑声,在华丽的殿阁间,一波接一波地扩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