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踹人,甚至想杀人,更想一把火烧了这嬉语楼。
红鸾的笑脸在他看来,更像是地狱阎罗的脸——傅沧泓,我看到了你的丑恶,捏住了你的把柄,看你要怎么样?纵然贵为一国之君,也只能由我摆弄!
“你敢——”口中喷着热气,傅沧泓一把捏住红鸾的脖子,“你敢要挟朕?”
“嗬嗬。”红鸾不怒,反而笑了,“傅沧泓,你终于露出自己的原形了?看来,咱们家云珠还真是娘娘命啊,不经意便攀了个如此的高枝儿,可以麻雀变凤凰了。”
“你做梦!”傅沧泓眼里闪着戾光,“麻雀永远都是麻雀,休想变成凤凰!”
“是么?”红鸾眼中却毫无惧色,“如果这麻雀多了,也能啄瞎人的眼珠子!”
傅沧泓的拳头捏得嘎嘎直响,却到底没能打下去,而是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桌面上。
“傅沧泓,我给你两个建议吧:第一,就是公诸天下,大吹大擂地把云珠娶回去,想想看,你是皇帝,三宫六院本就是平常之事,更何况,云珠现在已经怀了你的孩子;第二,就是派人把我,把这里的人都杀干净了,一个都不留!只不过呢,要是那位夜公子知道了这件事,不知心里会怎么想?”
第四百零八章:羁绊
从嬉语楼里出来,傅沧泓只觉眼前一片天昏地暗——想他这一生,还从未如此窝囊过,被一个妓院的老板戏弄羞辱。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刚好看见旁边有一座酒楼,当下便走了进去,店伙计赶紧着迎上前:“公子,楼上请。”
很快,伙计送上来酒菜,傅沧泓连喝了数杯,正想再饮,却又蓦然想起嬉语楼的糗事来,赶紧停住——倘若有什么人,又逮住这机会大做文章,那可是不妙。
罢了。
他陡然生出种索然无趣的感觉来——人生苍茫间,竟无一来处,也无可归处。
能去哪里呢?
没有她在,他还能去哪里呢?
哪里都是冷冰冰的,充满着利益的算计,到处是陷阱。
“璃歌……”他喃喃着,靠倒在桌边,“我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兄台,要我陪你喝一杯吗?”耳边忽然响起个男人的声音。
傅沧泓抬头,对上一张看上去不怎么出奇的脸。
“你——”他斜着两眼,微露出几分酒意,“干什么的?”
“兄台,四海之内,皆兄弟,有什么愁苦,只要借杜康消消,不就没有了吗?”
“……愁苦?你哪里懂得,什么是愁,什么是苦?”
“是吗?”对方不以为意,“那兄台不妨言讲言讲,看小弟是否能开解。”
傅沧泓看看他,没有言语——人活在这世上,哪个心里没有一本撇不清的帐?你看不清我的,我瞧不清你的,说了,人家也未必肯信。
“来,喝酒!”
“对,喝酒!这人生嘛,就是要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方是正理。”
“嗬嗬,今朝有酒今朝醉。”傅沧泓沉沉地笑了,曾经,他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为什么,做了皇帝之后,反而得不着当初那份洒脱与淡然了呢?
洒脱吗?
淡然吗?
他真地洒脱过,淡然过吗?
似乎都没有。
傅今铎的高压,皇室内部的算计,以及此后对夜璃歌的追逐——他什么时候觉得快乐过?似乎,只有在她身边之时,可是,就这么一点可怜的权利,也被有心之人反复利用。
都说皇帝九五至尊,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做这个皇帝有多累,有时候反不如凡夫俗子,每日里计算着柴米油盐,但至少,没有人会觊觎……
自己想的都是什么?
他不由咧咧唇,涩然地笑了。
“兄台,人生贵在随缘随遇,凡事想开些,便不会凭添如此多的烦恼。”
“是吗?阁下说这样的话,想必是还没有成家吧?”
“兄台如何知晓?”
“你若是成了家,便不会这样说了。”
“为何?”
傅沧泓耸耸眉——这没家的男人就是光棍一条,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成了家的人男人自然有一堆苦恼的事,相互间是没法子理解的。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再饮下一杯酒,傅沧泓忽然放声长吟起来。
“好,好!”陌生男子拊掌大笑,“身为男儿,就是应该有这样的豪情壮志!”
“豪情?壮志?”傅沧泓唇边却浮起丝自嘲的笑——他哪还有什么豪情壮志?纵有再多的豪情壮志,也已经被折腾得面目全非——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觉得自己十分痛苦,却没有地方言讲——谁会理解他呢?如果连最爱他的人,他最爱的人,都不肯原谅他,他又能怎样呢?
两滴晶莹的泪水,从傅沧泓眼角边流下。
陌生男子心中忽然一阵酸涩,举着酒杯却呆呆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