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的荷花渐渐凋零,夜璃歌依在栏边,看着那些枯黄的莲蓬,眼神里有着几许阴郁。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她一旦动念想进入自己的内心世界,查看《命告》,总是会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挡住,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却全是炎京城被焚毁的那一幕幕——司空府、皇宫、董皇后、安阳烈钧……
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将过去数十年里发生的事,全部忘得精光,可一切既然已经发生,便是铁一般的事实,没有办法消毁。
难道她,真要一生一世受此折磨,不得安宁吗?
……
晚间。
“沧泓。”
“嗯?”
“明天,我想去东山寺住一段日子。”
“做什么?”傅沧泓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这在宫中住得好好的,你怎么?”
“我想为你祈福,为祈儿祈福。”
傅沧泓深深地凝视着她,而夜璃歌也看着他,没有丝毫闪避。
“好吧,那我陪你一起。”
“朝事繁重,你是皇帝,应以政务为首要。”
“好。”终于,傅沧泓没有再坚持——他不是不坚持,而是深知,但凡她决定的事,便没有更改的余地。
次晨,一辆马车载着夜璃歌,驶出皇宫,直奔东山寺而去。
东山寺坐落于城郊的东山上,环境清雅,祥云扰扰,不单是拜佛祈福的圣地,更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拜佛。
这对夜璃歌而言,还真是件奇事——试想她从小行走军旅,杀人如麻,怎么会相信佛家的因果报应之说?来此,也只是想借助外环境,恢复内心的清明罢了。
得知皇后驾临,老方丈领着所有沙弥齐齐迎出,夜璃歌传谕平身后,便让他们各归各处,自己独自一人走进大殿,拈香引燃,跪在大佛前的蒲团上。
她心诚意笃,眼观鼻鼻观心,有如老僧入定。
“璃歌……”
像是很清明,也像是很模糊,她听到一个声音。
于是睁开眼,却见一抹影子,飘飘缈缈,立在自己面前。
“父亲?”
“歌儿。”夜天诤面容清瘦,眉宇间却带着和往昔一样平和慈祥的笑,“你过得好吗?”
心内一阵酸楚,夜璃歌蓦地潸潸落下泪来。
夜天诤一声叹息:“放下吧,只有真正放下,你才能安心过现在的日子。”
“父亲……女儿想知道,到底是对,抑或是错。”
“对?错?傻孩子,人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对和错,有的,不过是失去和遗憾罢了。”
“那么,爹爹是否觉得,女儿应该陪在傅沧泓的身边,做他的妻子,帮他得到整个天下?”
“这个,便要问你自己的心了。”
“心?”
“是的,你想那样吗?”
夜璃歌不语。
“世间之事,本就有很多无奈,难得完满,并不能奢求太多,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
“璃歌觉得,对得起自己的心。”
“那就对了。”夜天诤微微浅笑,带着种洞彻世事的通明。
夜璃歌垂眸,不再言语,等她再次抬起头来时,眼前的景象已然恢复清明,只有一尊佛象,立在高高的莲花台上,寂寂不语。
佛不语,乃观世间万相。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夜璃歌觉得自己已经悟透,可以放下了,于是安然出殿,步入厢房。
休息一夜起来,但觉神清气爽,有沙弥送来早点,夜璃歌用过,再度步出厢房,却听得殿堂那边有阵阵诵经声传来,信步而去,却见老方丈眉目慈祥,正在谈讲佛法,夜璃歌信步而入,找了个蒲团盘而坐,不一会儿便听得入了神。
“施主。”不知何时,老方丈的声音响起,将夜璃歌从神游的境界里唤回。
“方丈。”夜璃歌遂起身,朝着他轻轻一福。
“施主眉宇间隐现祥和之气,想是内心有所顿悟吧?”
“确是如此。”夜璃歌点头,“在下有句话,想请教方丈。”
“施主但讲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