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方矜持,她则更矜持,稳稳立于船头之上,看着那个男人飘向远方,渐行渐远,其颀长的身影没入夜色之中,最后消失……
第四百五十九章:晓风残月
月亮一点点朝西移去,湖面上起了雾气。
随意倚在桌边,任由丝丝凉风掠过脸颊,夜璃歌但觉惬意无比。
脑海里一片空净。
睡意渐渐涌上来。
杨柳岸,晓风残月。
待她再次睁眼时,略有些惊诧地发现小船正停在一座山庄的下方。
又是什么奇怪的去处?
她本无心探访,故此准备转回。
“既来之,则安之,姑娘何必急着离去呢?”
一道沉凝的声线传来。
夜璃歌停住船,定睛看去,却见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正立在岸上,将双手合拢于胸前。
“阁下有何见教?”
“小可今日卜得一卦,得知有贵人至,故而在此等候,既能得见,也是你我缘分。”
“敢问阁下尊名?”
“姓薛,单名一个亮字。”
“好,我这便跟你上岸去。”夜璃歌言罢,轻轻跳起,落在岸上,薛亮在前方引路,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径拾级而上。
但见草木葱葱,鲜花织妍,其中有鸟雀自在飞舞,好一个神仙所在,纵夜璃歌见惯诸般美景,此时也不禁心旷神怡。
进了山门,却见一排六扇雕花厅门,一色乌陶砖铺地,收拾得干净利落。
薛亮请夜璃歌落座,自己泡了杯清茶,彬彬有礼地奉至案上。
夜璃歌端起茶盏来,慢慢啜着,面色仍然平静若水。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这薛亮看着,虽像是个隐世之人,但既邀她至此,必有话说。
“姑娘是世间绝顶聪明之人,凡世间事世间人,姑娘无有不知,无有不晓,故此薛某贸然请姑娘来此,是为有一事想请教。”
“阁下请讲。”
“薛某有一面镜子,能鉴人心,却为府中人所不喜,最后终于在一次意外中被打碎,姑娘且评判,这是镜子的过错,还是人之过错?”
夜璃歌微微浅笑:“镜子无过,人亦无过。”
“姑娘何出此言?”
“世间人人都想窥见人心,但却不愿被人窥见己心,再则世间人心,脏污者多,光明者少,世人皆谓穿上衣袍,便可掩去禽兽之心,但终究会昭然于日月,但,世人皆存侥幸,谓藏一时,便能藏一世,是为道貌岸然也。”
“姑娘这番言论,倒也可算是新奇。”
“人与禽兽之所以有异,便是因为有心,心正则人正,心邪则人邪,世人皆以为,是非善恶无以取算,然天理昭昭,终有清澄时。”
“依姑娘如此说,世间便无冤无屈,无污无浊了?”
夜璃歌摇头:“当然不是这样,世间有冤,亦有屈,端看负冤屈之人,如何为之了。”
“该如何为之?”
“见光明处,便为光明,见黑暗处,便为黑暗。”
“薛某不懂。”
“怨不得你不懂,世人皆有贪障,一念执迷,便瞧不清是非黑白了。”
“贪障?姑娘请细述来,薛某愿聆闻。”
“或为财,或为色,或为权,或为势,或为名,或为利,或为声,或为情,或为欲,或为——生。”
“生?”
“对,生,是人最大的障,世人贪生,因为贪生,所以常常忽略最重要的。”
薛亮终于摇头:“薛某到底是红尘中人,听不明白姑娘的奇谈怪论。”
夜璃歌却微微地笑了:“阁下邀吾至此,应当是想要我,修好那面镜子吧。”
薛亮脸上终于浮起几许红潮。
“其实,那镜子碎了,也就碎了吧,万物存于世,皆有其定数,该来则来,该去则去。”
“姑娘的见识,果然与俗众不同。”
“阁下若无别事,夜某告辞。”夜璃歌说着,站起身来,莲步姗姗,走出客厅。
稍顷,内室中方步出一人,极目追随夜璃歌的背影。
“人家已经走远了。”
年轻公子收回视线,很快掩过眸中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