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也算是上天赐给他的福分,三元这人虽然识见陋俗,却有一颗忠实之心,难得。
“你可考虑清楚了?”
“大人,小的已经考虑清楚了,今生今世,唯大人马首是瞻。”
“好。”严思语再没有多言,只是点点头。
“咱们且在这周围找个地方落脚。”
两人走向前方,穿过丛丛树林,找到一家很普通的乡下院子。
住在院子里的,是一对普通的年轻夫妇,少见外人。
严思语自称是外地来的客商,来收粮食,问他们家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存粮。
村妇摇头:“粮食?哪里还有粮食?全都交给官府了,如今家里的,还不够喂两只母鸡呢。”
“那你们——”
“呶,”村妇抖抖手中的野菜,“我们眼下,全靠吃这个为生。”
瞧瞧她满脸的菜色,严思语略觉不忍,继而道:“似乎你们这一州的人,对于州衙的做法,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啊。”
“那还能怎么样?他们是官,要治咱们一两个老百姓,还不容易吗?”
严思语摇摇头,再没说什么。
他在这一带呆的时间也不短,看来看去,瞧来瞧去,都是这般,老百姓们不管过得再怎么苦,始终忍耐着,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他们不会贪求荣华富贵,更不会找事闹事,只能本分地在土地坑里刨食吃。
晚上,严思语在小院里,吃了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农家饭”,米糠团子,野菜汤,还有几个糙玉米棒,饶他虽不是富庶之家出身,面对这样的食物,也着实有些难以下咽。
小夫妻留严思语住了一个晚上,次日,严思语起身告辞,带着秦三元在附近一带转了几圈,只看到一个个农民在地里辛勤地劳作,倘若就此瞧去,自然是瞧不出什么来。
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打开一个缺口呢?
没头没脑地,严思语走到一条河边,蹲了下来,看着清粼粼的河水发呆,透过安静的湖面,他隐约可以瞧见,那一条条鱼儿,自由自在地在湖底游来游去,游来游去,显得异常活泼。
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着,往往察觉不到外界的存在,却不知道,其实四面八方都有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四面八方都有眼睛……
薛元涛做了那么多的事,难道,就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留下?他不相信,一点都不相信。
只是,自己要如何才能找到这些蛛丝马迹,并为自己所用呢?
首先,从薛元涛身上是无法打开缺口的,那么,所谓的缺口自然是在他身边的人身上。
很多事都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完美无缺,但只要突破其中一个口,其他的自然不在话下。
严思语苦苦地思索着,最后作出一个决定——他决定冒一次险,碰碰自己的运气。
做好一切准备后,严思语悄悄地进了城,在州府对门的茶铺里坐了下来,要了碗茶,慢慢地喝着。
州衙的门始终紧闭着,直到太阳快下山,衙门方才打开,一个男子从里面走出,严思语定睛看时,却见原来是衙门的师爷。
待师爷走出一段距离,他方才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跟着。
师爷的步态十分从容镇定,有如闲庭信步一般。
他先到一些铺子买了日常用品,最后走进一条巷道里,严思语闪身紧贴着墙壁,慢腾腾地走过去。
“你们,都出来吧。”
随着师爷的话音落地,从黑暗里钻出来几个小混混,一个个打扮奇特。
“刑师爷,你总算是肯出现了。”
“不是叮嘱过你们了吗?没什么事,别出来瞎晃荡,为什么就是不听?”
“刑师爷,咱们为了你们家老爷的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得罪了一郡的人不说,现在连家都不能回,你且说说,咱们不找你,还能找谁呢?”
“不是给过你们一百两银子了吗?”
“一百两?一百两银子顶什么用啊?”为首的一个小混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早就花光了。”
“那你们想要多少?”
“我说刑师爷,你们平日里昧心钱赚得那么多,怎么着也该掏几个出来,让大伙儿也开开荤不是?”
刑师爷的眉头拧了起来,不过,他到底没有发作,而是弯下腰,从鞋筒里摸出张银票,砸到为首的混混手里,压低嗓音道:“好好拿着,小心别被骨头梗住了喉咙!”
“谢谢刑师爷。”混混怪腔怪调地道。
严思语藏在暗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样子,这些混混必定是帮刑师爷和薛元涛做过什么暗事,故此他们才敢如此要挟。
办妥当事情,刑师爷转身,重新向巷子口走来,严思语赶紧闪身让到一旁,目送他走远。
“彪哥,现在咱们有钱了,往哪里找乐子去?”
“是啊是啊,红鸾楼的小如意,肯定都想死你了……”
严思语本打算近前问个究竟,但他一人势单力孤,怕问不清楚反而打草惊蛇,因此仍然潜伏在暗处。
他深深懂得,自己不是武艺小生,此刻更莽撞不得,是以,他只是远远跟着那一群小混混,直到他们在大街上分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