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马车在一座十分普通的小院前停下,夜璃歌抱着孩子下了马车,踏进半敞的院门中。
“娘娘?”那从屋内走出的妇人,乍然看见夜璃歌,面色骤变,刚要下拜,却被夜璃歌抬手止住。
“姣杏儿,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托娘娘洪福,奴婢很好。”
“嗯。”夜璃歌点点头,“我今日此来,只为有一事嘱托。”
“娘娘请讲。”
“我想将延珏,暂时寄养在你们家。”
“什么?”姣杏儿吓了一大跳,“这这这——”
“你放心,很多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延珏的供养,每月会由宫中按日子送来,你们只要以平常心对待他就好。”
“这——”姣杏儿仔细瞅瞅夜璃歌的脸色,随即跪下叩头,“奴婢遵命。”
夜璃歌把怀子稚子轻轻放到地上:“延珏,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不许闹脾气,知道了吗?”
傅延珏将一根手指衔在嘴里,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想哭却又不敢哭。
“回宫。”夜璃歌硬起心肠,转身朝院门处走去。
待她迈出院门的瞬间,后面终于响起傅延珏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手把着石墙,夜璃歌站了小片刻,方才深吸一口气,上了辇车。
辇车缓缓地启动,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夜里,夜璃歌躺在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傅沧泓留心着她的动静,坐起身道:“心里难受了,是吧?”
夜璃歌捂着胸口,没有言语。
“早说了,你非要把孩子送出宫去,现在看不到,心里又想……”
“住嘴!”夜璃歌一声轻喝,傅沧泓的语声顿时戛然而止。
“睡吧。”
重新躺下,夜璃歌强令自己收拢思绪,辗转好一会儿,方才迷糊睡去。
清晨,一家三口坐在桌边用膳,傅延妙好几次看着夜璃歌,欲言又止。
夜璃歌往碗里加了一勺糖,用银匙调匀了,淡淡地道:“怎么了?”
“母后,我,我也想去宫外。”
“哦?宫里不好?”
傅延妙偏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并不是宫里不好,只是,宫里……没有真正的男人。”
“什么?!”旁边的傅沧泓差点被口里的粥呛道,然后抬手拍拍她的小脑袋瓜,“丫头,你才多大点,就想什么男人。”
妙儿小脸微红,吐吐舌头:“父皇,人家不是这个意思,人家是觉得,这宫里的人啊,都跟纸做的一样,无论说话语气神态,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而且,而且……”
妙儿左思右想,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总是觉得,围在身边的人总是讨好巴结她,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她说实话,实话,这天底下的实话,到底是什么呢?
“咱们这丫头啊,”傅沧泓的眼里充满了疼宠,目光却转向夜璃歌,“倒是像极了你,璃歌,你看怎么着?”
“妙儿,你是真地想好了?”
“嗯。”延妙重重点头。
“可是外面,会有很多坏人,他们不会巴结你,不会奉承你,也不会讨好你,甚至,他们会嘲笑你,会辱骂你,会打你,会伤害你,你也不怕吗?”
“那母后,你怕吗?”
夜璃歌摇头。
“母后不怕,妙儿就不怕。”
“好吧,”夜璃歌摇摇头,“就让你去见识见识,这世态人情是怎么回事,也是好的,不过,母后有句话可说在前头,要是吃了亏,可不许哭。”
“妙儿才不会哭呢,如果有人敢打妙儿,妙儿就会狠狠地揍回去。”
“如果妙儿打不赢他们呢?”
“妙儿,妙儿会开动脑筋,认真地想办法。”
“好,很好。”夜璃歌点头,“一个人活在这世上,首先要懂得的,就是怎样活着,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不希望,你像世间普通女子那样,不能经受风雨的磋磨。”
“母后,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妙儿抬头,脸上流露出天真的笑容。
一时,待妙儿离去,傅沧泓禁不住道:“璃歌,你这又是何苦?妙儿还那么小,你怎么能忍心?再说,她一个女孩子家……”
“女孩子怎么了?我就是要让她多长点本事,将来不至于受夫家的欺负。”
傅沧泓摇头:“你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妙儿是咱们俩的孩子,怎么会有人敢欺负她呢?”
“不管怎么样,我依然希望她自己坚强,可以独立地面对这个世界一切的风风雨雨,要知道,纵然你贵为天子,也有照管不到的地方。”
看着自己的娇妻,傅沧泓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为什么她总是那么犀利,为什么她总是事事先人一步,为什么她……
坚强,一个女子需要那么坚强吗?
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