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游了大半个岛,正有些乏累,想寻个地方稍坐,忽见前面亭内,有一男子正端坐运笔。
“沧泓,我想去瞧瞧。”
两人遂也进了亭,在桌边立定,但见那男子正凝神静气,全力作图,而那纸面上,朵朵芙蓉盛开,宛然若生。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男子方搁了笔,活动活动酸麻的手腕,抬起头来,不提防恰恰对上夜璃歌的面容,顿时怔住,好一会儿方回过神,退开一步,朝夜璃歌深深施礼:“见过兄台。”
夜璃歌还礼:“尊驾这一笔丹青,可真是出神入化。”
“过奖,过奖。”对方摆摆手,“只不过戏笔,偶尔自娱,入不得法眼。”
“尊驾过谦了,不若,再题上几句诗,如何?”
男子略一沉吟,便提起笔来,在画幅的左上角,行云流水般写下四句诗,并落了日期,铃上印章。
夜璃歌仔细辨认时,见是四个小篆:“龙山散客”。
不由颔首道:“这意趣倒也雅得很,看来尊驾,是位不拘于俗事之人。”
“俗,或者雅,不过一念之间,而我存于这世间,求的,不过是本心二字。”
“说得好。”夜璃歌颔首,“却不知,这本心二字,却到底比其它的,都难太多了。”
“看来兄台,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男子微微一笑,却把那画卷起来,搁到一旁,另铺上一张干净的纸,“兄台若不见弃,可略抒胸臆。”
“好。”夜璃歌并不推辞,走到桌边坐下,略略沉吟,遂拿起笔来,但见她时而挥洒,时而点染,时而浅钩,很快,一幅青山绿水图便跃然纸上。
“妙哉,妙哉。”男子不禁拂掌而赞,“看来阁下,也是胸有沟壑之人。”
夜璃歌不言语,在纸的边角上题了两行诗:“人间奇景天地心,神秀造化毓灵境。”
“人间奇景天地心?”男子看罢,再叹,瞧向夜璃歌的目光,已然不是钦佩,而是深深的孺慕了。
傅沧泓见不是事儿,赶紧将夜璃歌给拉开,朝那男子一揖道:“告辞,告辞。”
说完,拉起夜璃歌就走。
“嗳——”男子追出来,“兄台,可否留下名姓?”
傅沧泓哪里肯理他,拉着夜璃歌已然没入花丛之中。
“你这是做什么?”夜璃歌甩开他的手,眸露浅嗔。
“你们俩倒是越谈越投机了,”傅沧泓脸上略现薄怒,“却把我撂在一旁。”
“可你,可你压根儿不懂这个啊。”
“我,”傅沧泓瞪眼——想来也是,昔年他身处重重危机,自保不暇,哪里有功夫研习这些个,再则诗词画赋,在他看来,都是毫无用处的,不及刀兵剑阵来得实用。
“好了。”见夜璃歌真地生气,傅沧泓只得近前轻声哄她道,“等回到客栈里,我便陪你画,你想画多少都成,好么?”
夜璃歌睨了他一眼,本想说你又不懂,陪着也没趣儿,但她自是不愿伤了傅沧泓的心,于是便只得默然,倒是那亭中男子,在桌边凝立许久,遥想着夜璃歌玉树临风的绰约神姿,一时间不由得痴了——世间竟有此等人物,为何自己竟从未得见?
不提男子,却道傅沧泓与夜璃歌二人乘船回到州里,傅沧泓果然去租了一座清静的院子,又置齐所有画具,他本是帝王,不必计较银钱,只图让夜璃歌开心。
因见庭前花开花落,景致异常优雅,又有心爱之人陪在身侧,夜璃歌确实来了兴致,便在桌前坐了,拈起笔来,蘸墨细细在宣纸上挑勾抹画,眼见着一幅画快绘就,她却搁了笔,眉尖微微蹙起,一声轻叹。
“这又怎么了?”
“凡琴棋书画一道,皆需知音,倘若无知音,便少了忒多意趣。”
傅沧泓只好赔小心:“不然,我吹奏笛子如何?”
“嗯。”夜璃歌侧头抚腮,“与其吹笛,不若舞剑的好。”
“舞剑?”傅沧泓双眼大亮——这可是他拿手的,当下,傅沧泓便进屋取了剑来,于庭中挥剑起舞,一时但见剑光星莹,男子身姿矫健,夜璃歌终于开怀,依照傅沧泓的剑势,很快挥就一幅石竹图。
日薄西山,夕阳淡淡的光芒将整个小院涂染成淡淡的金色。
“沧泓。”夜璃歌终于放下笔,站起身来,“你累了吧?”
“没有。”
夜璃歌近前,用丝绢细细拭去他额上微汗,露齿一笑:“歇息一下吧,我去煮壶茶来。”
“好。”傅沧泓收剑,在桌边坐下,瞧着夜璃歌取来红泥小火炉,并水壶、茶具,她动作曼妙地煎茶烹茶,一时间令傅沧泓看得失了神。
夜璃歌将一碗碧澄的茶汤放到他面前,掩唇轻笑,在傅沧泓的额头上弹了一指:“呆子。”
傅沧泓便“嘿嘿”地笑了。
在她的千娇百媚中,他最爱的,便是她这种似嗔似怒的模样,风情无限。
是夜二人刻意温存,那闺房中的风情,自不消细说。
晨起。
夜璃歌起身,手执木梳,走到院中,在石桌旁坐下,解散了发丝细细地梳理着。
傅沧泓自披了件外袍,也即走出,站在夜璃歌身后,接过发梳,轻轻地梳理着。
“沧泓。”
“嗯。”
“你觉得闷吗?”
“为什么这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