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说六爷他这是——”
“且下去吧。”
唐涔枫摆摆手。
屋子里安静下来,唐涔枫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提起笔来,在宣纸上很快绘就一幅肖像。
或许,在每个人的命里,都注定有一段魔症,只是有些人,遇不到而已,而有些人,却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便遇到命里最贵的那个人。
所谓的“贵人”,并不是地位尊祟,也不是家世富有,而是对你最重要的那个人。
因为对你重要,所以显得特别。
至于会在什么时候遇见,以怎样的方式遇见,往往是无法预料的。
遇见了,就是遇见了。
唐涔槿静静地在屋子里坐着,一直守着那个女子,他偏着头研究她的表情,心里暗暗揣测着,在她身上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身在青楼,却穿着孝衣,宁愿跳楼,却不肯伏低示人,她的心里,到底装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女子却一直静静地躺着,声息俱无,偶尔醒来,也只是两眼空洞地盯着帐顶,仿佛对身边的一切毫无感知。
晚间。
唐涔槿端着一碗粥,凑到女子唇边,压低嗓音轻唤道:“姑娘,姑娘。”
那女子始终一动不动。
唐涔槿舀了一勺粥,轻声哄道:“你且吃些东西吧。”
女子还是不理睬他。
依着唐涔槿的性子,早就发了火,但不知为何,一看到这女子,他的性子却变得十分地细腻。
许久,他叹了口气,换用极小的勺子,慢慢将粥液喂进女子口中。
一连过了好些日子,女子的气色方才复原,能够坐起身来,在唐涔槿细心的照料下,她容光日渐焕发,眉目间流露出那种大家闺秀特的端庄典雅。
到此际,唐家中人方才惊觉,她真地是个美人,比唐涔槿从前那些姬妾,实在要强上太多。
更为奇怪的是,自打这女子入唐家后,唐涔槿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不管外边的人说什么,他只守着她。
“公子。”
这天傍晚,他刚要起身出去,女子忽然出声叫住他。
“啊?”唐涔槿站住脚步,目光中满是惊喜,“你,你——你会说话了?”
“是。”女子抬头,目光楚楚,“公子不嫌弃我么?”
“为什么嫌你?”唐涔槿几步走到她身边坐下。
女子垂下眸去。
“他们……”唐涔槿问得很小心翼翼,“他们欺负你了?”
女子惨然一笑。
“如果,如果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洗个热水澡,除去这一身的污垢。”
“行,”唐涔槿立即点头,“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待他离去之后,夏菁合上眼,重新躺回枕下。
纱帐落下,蔽去她美丽的容颜。
整个院子的人都忙碌起来,替那个不知名的女子准备洗澡水,准备饭菜,唐涔槿更是把自己想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都拿出来,只为博她欢心。
夜间,夏菁洗过澡,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甚至也没有想过未来,或许,她只想这样一个人呆着,好好地疗伤。
也许有一天,身上的伤会彻底地好,但是心上的伤,却永远无法愈合了。
脑海里闪过爹爹慈爱的面容,闪过自家的庭院,那些时候书香弥漫,她就像一只不谙风波的小鸟,快活地在树林里栖息,从来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会如此险恶。
记得那一日,大队的官兵忽然冲进家门,把爹爹带走,母亲却一向是刚强的,安排老管家立即带她离开,远去乡下避祸,哪晓得没过多久,父亲冤死狱中的消息传来,母亲上衙门投诉,却被押进大牢,她身穿素缟,四处求助无门,反被心怀歹意的叔父,卖进了青楼……
她想过死。
想过一了百了。
但每每念及冤死的父亲,和身陷囹圄的母亲,却到底于心不忍,所以才强撑着活下来。
该怎么办呢?
要怎么样,才能让父亲陈冤得雪,才能让母亲平安脱险呢?
她苦苦地思索着。
次日清晨,夏菁走出屋子,当每个人看见她的刹那,都不由一惊。
从来没有想过,世间女子可以美成这样,浑身上下不带有一丝烟火气息,宛若仙姝。
唐涔槿整个人僵在那里,不错眼地看着她。
夏菁进得屋子,先向唐涔槿深施一礼,方才慢慢地道:“小女多谢公子相救之恩,小女是特地来告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