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山点头,挥手让小厮离开。
他尚且不知白日里霍长歌出去做什么了,京城里的风言风语也没那么快传到他耳朵里。
如今一看霍长歌趴在自己的书桌上,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甚至微张的嘴角还有一行晶莹的涎水流下,晕湿了垫在下面的叠价值千金的澄心堂纸。
霍青山忍住自己心疼得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小心翼翼的给儿子盖上了一件披风。
未曾料他手中的披风刚刚落下,霍长歌就醒了过来。
霍长歌年纪尚小,睡得迷迷瞪瞪的,一张粉雕玉砌的脸上印着方醒的微红,他拿着手揉揉眼睛,水汪汪的眼睛睁开望向站在一旁的霍青山。
“爹,你来了。”
霍青山纵使再硬的心肠也被萌化了,他的儿子怎么能这么可爱。
不过霍青山内心万分怜爱幼子,表面上仍旧是严肃的看着霍长歌。
“抆抆你的口水,随后告诉为父你来这里做什么!”
霍长歌闻言立刻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嘴角,低头看见那叠澄心堂纸上的痕迹,瞥眼趁着霍青山不注意,心虚的也用袖子抆抆。
这才跳下椅子,站好,冲着霍青山的将今天发生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霍青山越听脸色越发青。
第8章
霍长歌垂着头,斜眼偷觑着霍青山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决定劝道。
“……虽说霍家数代名门,因着当年先祖曾救过太宗皇帝一命,封了爵位,霍家子孙皆受庇荫,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圣上若要对着霍家动手,怕以父亲的忠君之心必引颈就戮。”
霍长歌说到这里,眼睛有些红,他又想到了上辈子。
一时激动,霍长歌拾衣而跪,趴伏在地上,声音也高了几分。
“父亲一生清廉,若为社稷耗尽心血长歌无法阻拦,只怪自己无法为父分忧。若是因小人,累及满门,长歌求父亲三思,至少为霍家满门,为老祖宗,为母亲三思而行。”
霍长歌抬头,觑着霍青山神色微动,继续劝。
“父亲一心为国,一生所望不过上致君、下泽民。而今虽上开恩科,择天下贤德取之,然门阀耸立,寒门无路,卖官鬻爵不止,酷吏横行。父亲正值壮年,难道甘心隐退,甚至……”
霍长歌说着,也不顾地砖坚硬,砰砰就朝着地上磕了几下,心中默默道。
“统爷,劳驾来点儿血。”
霍长歌知他爹向来严肃古板。
说难听点儿,这就是愚忠迂腐。
只是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忠君爱国,自然是先保住小命比较重要。
不得不说,霍长歌毕竟和他爹前后两辈子了,还是了解他这个父亲的。
霍青山刚想要说,他素来勤勉谨慎、严于律己,那起子小人想要污蔑他便尽管来,他等着便是。
此时却见霍长歌砰砰磕了一头血,霍青山也是愣住了,到了嘴边的话直接忘了,赶紧扶他。
“你这傻孩子,这是干什么!你磕成这样让你老祖宗看见了,是要心疼死她吗?你学得那些仁义孝道,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霍青山虽嘴上说着霍老太太,实则最心疼的还是自己,立刻唤了门外的小厮去请大夫过来。
霍长歌拦不住,只好嘱咐了一句,别让老太太知道了。
小厮疾去。
书房里又只剩下父子二人。
霍青山目光深沉的望着自己这个儿子,回想着方才他那些话,不禁对着他高看了几分。
同时也猜测着这一回到底出了什么事,给那起子小人机会扳倒自己。
霍长歌因伤坐着,看着自家老爹沉思,也不敢出声。
半晌,倒是霍青山先出声了。
他原本不会和幼子讨论这样的事。
许是因为霍长歌方才那番话太让人动容,加之长子游学在外,霍青山才开口问道。
“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霍长歌原本正在和系统吵架,被霍青山叫了两声才回神。
他先是怔愣半晌。
就在霍青山刚显出遗憾之色时,忽然开口。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儿不在朝堂不知其中诡谲,只是想父亲既然自觉无所错漏,姜大人会不会抓了旁人的错处连坐父亲。”
本朝多酷吏,自然刑罚也极严酷,采用连坐法。
因而,虽盛世,仍民不聊生。
霍青山也似是被点醒了般,眸光一亮,看来是想到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