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2)

一声呼喊,又惊又怒,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痛。

裴英娘被李贤撞了一下,跌倒在地,宫人们忙着护卫武皇后,没人管她。

混乱中,她被踩了好几脚,刚想挣扎着爬起来,一双臂膀穿过她的腋下,直接把她提起来,带出内堂。

武皇后的哭声传出很远,“枉我将你们视作骨肉,你们竟然如此狠毒,想谋害我!要不是外甥女先喝下肉汤,此刻我早遭了你们的毒手!”

武惟良和武怀运被金吾卫五花大绑,扔在前院的场院里。兄弟俩嘴里都塞满了破布,喊不出求饶和辩解,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武皇后双眼发红,面色狠厉,“武氏兄弟狼子野心,立即斩首!”

没有审讯,没有认罪。

早就等候多时的护卫拔出弯刀,一刀下去,兄弟俩齐齐毙命。

浓烈的血腥味反而让惊慌失措的武氏族人冷静下来,他们纷纷跪倒在武皇后身边,咒骂武惟良和武怀运,撇清和兄弟俩的关系。

护卫拎着武惟良和武怀运的人头踏进前院,朗声道:“尔等切莫慌张,武惟良和武怀运心怀不轨,意欲谋杀天后,我等奉天后之名,已经将凶徒立地正法。”

前院的官吏望着血淋淋的人头,双膝一软,匍匐在地。

裴拾遗浑浑噩噩,也在下跪的人群当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武皇后竟然把两个族兄杀了!

内堂的哭叫声渐渐隐去,裴英娘找回神智,扭扭胳膊,“放我下去。”

武承嗣低笑一声,松开手,“你胆子不小啊,竟然不害怕?”他回头看一眼内堂,神情麻木,仿佛刚刚喝下毒汤的人不是他的表亲,“小十七,我劝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姑母没空理会你。”

裴英娘抚平衣袖上的皱褶,“多谢。”

不管怎么说,刚才武承嗣对她伸出援手,当得起她的一声谢。

武承嗣看着裴英娘蹒跚的背影,嘴角微挑,难怪这几天常听宫里的人夸赞这位永安公主。小小年纪,能临危不乱,光是这份镇静,就够她在宫中游刃有余了。

裴英娘找到忍冬:“太平公主呢?”

忍冬有些害怕,脸色苍白,声音微微发颤:“公主刚刚吃醉了酒,天后让人把她抱进内室休息去了。”

裴英娘放下心来。

武皇后果然早就做好周密安排,李令月喝醉了,不知道贺兰氏就在她眼前喝下有毒的肉汤,宴席上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她只需要憎恨武怀运和武惟良。

已经有人快马奔去太医署,请来数位当值医师。

贺兰氏还没死,但却比死还痛苦,毒药一时要不了她的命,只毁了她的面容。

李贤守在病榻前,要求医师立刻开药,起码得减轻贺兰氏的痛苦。

医师们束手无策,叹息道:“魏国夫人中毒已深,世间无药可救,臣等才学不精,求大王恕罪。”

李贤额前青筋暴起,打发走太医署医师,颓然瘫倒。

他明白,毒是阿娘下的,即使有解药,医师们也不敢救人。

武皇后端坐在堂前,命侍者收拾残局。

内室和前堂只隔着一道十二扇金漆屏风,贺兰氏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空阔的厅堂间。

武皇后连声哀叹,神情悲痛。

武承嗣和武三思坐在下首,时不时举起袖子抹一下眼角,陪武皇后一起流泪。

茫然无措的武氏族人被佩刀侍卫赶到偏院看押起来,他们能清楚地听见贺兰氏在垂死挣扎。

羊仙姿把裴英娘带进已经打扫干净的内堂。

武皇后似悲似喜,眼圈微红,“小十七,到我跟前来。”

裴英娘不敢抬头,走到台阶前,屈身肃礼。

武皇后目光柔和,摸摸她的脸颊:“你很好。”

裴英娘能够在几瞬间下定主意,果断拦下令月,主动接下斟酒之事,不论是才智,还是胆识,亦或是对令月的情谊,都很让武皇后满意。

武皇后提拔寒门士子,和世家对抗,已经取得初步效果。此刻,她急需壮大武氏宗族的力量,为自己建造一座无坚不摧的堡垒。

武皇后手段再高,也无法面面俱到,她需要几个忠诚的左臂右膀,为她分担朝堂内外的事务。

然而,武家的儿郎,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不堪大用。武承嗣和武三思看着恭顺,其实一肚子的心思,只能利用,不能委以重任。

李弘读书读迂腐了,李贤巴不得和她这个母亲划清界限,李显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李旦明哲保身,不问政事。

不管是哪一方,都无法为武皇后提供更多的支持。

无奈之下,武皇后只能把目光投向掖庭宫的犯官女眷。

世家之女,从小饱读诗书,只要加以引导,才学、谋略、眼光一样不缺,未必比朝堂上的男儿差。

而且她们身世凄苦,除了依傍权势之外,无路可走,比外头的大臣好控制。

可上官璎珞却和李弘一样,认准死理,清高傲物,绝不向武皇后低头。

可惜了她的一身才华,不识时务的人,即使有七巧玲珑心,也只是根朽木罢了。

武皇后放开裴英娘,细细审视眼前这个内敛沉静的小姑娘。

她不如上官璎珞聪明,但却有敏锐的直觉,性子又这般忠厚,倒是块好料子。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太懒散了,年纪也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