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2)

他主动和秦岩比试了一场,赢得机会。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服气,可能是年轻气盛,也可能是出于直觉——执失家的儿郎,有种野兽一样的直觉,想要什么,就径直去追求,无人可挡。

后来他发现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但是公主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太笨了,以为获得圣人的许可就能如愿以偿,忘了公主外柔内刚,瞧着温顺乖巧,其实一直牢牢守着她的底线。

她不愿意,那就算了罢。

总归还有其他机会。

战场上的将领不会因为吃了一次败仗就畏畏缩缩、裹足不前,他经历过战争,心性远比裴英娘想象中的坚定。

裴英娘把执失云渐送到太液池最南端,再往前走,就是前朝了。

“将军珍重。”

经过此事,他们注定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来往了。

执失云渐淡淡嗯一声,抬头看看廊檐前垂挂的凌霄花藤蔓,忽然探出手,摘下一朵艳红的凌霄花,递给裴英娘。

裴英娘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花朵已经落入她掌中。

执失云渐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依旧挺拔高大。

裴英娘茫然四顾,一阵轻风拂来,吹落花朵,管状的红花掉在廊下的水池里,随着潋滟的水波飘远。

她挠挠脑袋,心里有点发虚:这件事,应该算是顺利解决了吧?

呆了一会儿,她转身往回走。

走着走着,余光瞥见回廊里有个熟悉的人影倚栏而立,墨绿色的翻领袍服上绣了对鹿的纹样,鹿角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阿兄!”裴英娘不自觉扬起一脸笑,几步走上前,丹地凤鸟衔绶纹披帛轻轻扬起,“你怎么在这儿?”

李旦眼眸微垂,浓睫罩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平时站如松,行如风,浑身上下规规矩矩,圆领袍服从来不解开前襟,衣带永远系得一丝不苟,比年长的李弘、李贤还稳重,唯有打球时微露锋芒。

这会子却像是变了个人,垂着眼睛看裴英娘时,目光隐忍而专注,让她不由得一阵心悸。

这样的李旦让她有点怕,但她还是接着往前凑,下意识道:“谁惹阿兄生气了?”

她和李旦相处时,从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李旦这几年的纵容给了她一种莫名的自信——李旦绝不会生她的气。

李旦笑了一下,紧绷的情绪因为裴英娘自然而然的亲近而松弛下来,揉揉她头顶的螺髻,“执失走了?”

裴英娘点点头。

李旦的右手停在她鬓边,没有放下,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拳,“阿父和你说什么了?”

裴英娘难得有点羞窘,叹口气,“阿父乱点鸳鸯谱,我已经拒绝了。”

她不想多谈自己的事,眸光流转,促狭笑道:“阿兄的姬妾选好了?”

李旦脸色和缓,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句道:“没有姬妾,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走吧。”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收回手,匆匆转过身,“回含凉殿。”

裴英娘啊了一声,赶紧跟上去。

李治站在三层阁楼上,迎风而立。

初夏的风和爽舒适,扑在脸上,带来花草的泼辣气息。

高台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拾级而上。

高个子的青年仿佛揣了一肚子火气,步子迈得飞快,眨眼间攀了十几个台阶。

矮个子的小娘子提着裙角,闷头追赶,没有故意拖拖拉拉撒娇让前面的人停下等她。

但高个子青年还是觉察出不对劲,停下脚步,回头看小娘子走得气喘吁吁,停住不走了。

等小娘子走到跟前,他伸出手。

小娘子似乎抱怨了几句,把挽着的披帛塞到他手心里,让他拉着自己走。

隔得太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李治能感觉到青年脸上无奈中藏着宠溺的笑容,他放慢脚步,小心翼翼扯紧披帛,将偷懒的小娘子带上高台。

宦者走近李治,躬身道:“大家,相王和永安公主来了。”

“不见,说朕已经歇下了,让他们明天再来。”

宦者不敢多问,下楼走到殿外,“可是不巧,大家刚吃了药,才睡下呢!相王和公主明天再过来?”

裴英娘不疑有他,问了几句李治吃的是什么药,午膳用得香不香,原路返回东阁。

走之前她看看李旦,“阿兄不回去?”

李旦摇摇头。

裴英娘心想,李旦脸色不好看,不知是谁惹了他,他可能是来找李治告状的。

她没有追问什么,带着忍冬和半夏走了。

李旦目送裴英娘走远,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台阶底下,回头扫宦者一眼,目光冰冷,“回去禀报一声,相王再次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