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看路边野花开得漂亮,挣开李旦的手,走到山道旁,摘下一簇野花,别到自己鬓边,回头问李旦,“好不好看?”
刚扭过脸,突然撞进温暖的怀抱里。
李旦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俯身揽住她,“英娘……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志气?”
裴英娘愣了片刻。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李旦面色阴沉,眼神冷冽,双臂用力,把她抱得更紧,“委不委屈?”
她有点喘不过气,挣了一下没挣开,笑着说,“没有,阿兄这样就很好。”
感觉到环抱她的胸膛微微震动,李旦低笑两声,松开手。
她抬起头,鬓边的野花飘落而下,被风吹得零散。
李旦撩起袍角,走进路边树丛,不一会儿攀下一条花藤回来,十指翻飞,很快编出一只精致的花帽,给她戴着玩。
他拉着她看了又看,眉眼温和,笑容浅淡,“很好看。”
她是最好看的。
第147章
九成宫的宫城周围建有高高的宫墙, 殿宇位于青山绿水之间, 盛暑时节,也格外幽凉。
李令月很喜欢她住的梳妆楼,临着水, 对着花, 俯瞰青山,眺望山谷, 景致好,又凉快。
就是隔壁住着李显和他的妻妾,让她觉得心烦。
赵观音和韦沉香比邻而居,彼此都还沉得住气,没有起过争执。但她们的婢女们整天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一天到晚总有掰扯不清的纠葛。
她想出去逛逛,孕中爱犯晕, 不能坐船, 也不能爬山,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想找裴英娘说话,只能让昭善去偏殿请裴英娘, 十次有八次请不到。
“相王和王妃赏花去了!”
“相王和王妃下山看社戏去了!”
“相王和王妃礼佛去了!”
……
李令月怒摔金花银盘,一盘时鲜果子咕噜噜滚了一地。
她指着薛绍, 眼圈发红,“我也想出去玩!”
薛绍脸上讪讪,做小伏低赔小心, “请公主稍微忍耐,殿外酷热无比,山道崎岖难走,还是待在梳妆楼里的好。”
李令月低头看看襦裙下隆起的小山包,悲从中来,躺倒在床榻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睡觉!
薛绍抆抆汗,挪到床榻边,盘腿坐着给她打扇,柔声问,“公主想吃什么?我让婢女们去做。”
李令月不吭声。
他又小声道,“我陪公主下棋?玩博戏?打双陆?”
怀孕以来,薛绍一直陪在她身边,交好的郎君们约他去打波罗球,骑马打猎,他一概推拒,安安心心守着她,哪怕她莫名其妙发脾气,他也没有不耐烦。
李令月长叹一口气,靠着隐囊坐起身,抬手为薛绍拭去汗珠,“听说六兄他们那边很热闹,作诗论对,歌舞宴饮,人人都爱往那边跑。你也去瞧瞧吧,不用陪着我,我想一个人歪一会儿。”
薛绍坐着不动,继续摇扇子,笑着道:“你歪着罢,外边烈日炎炎,等下午凉快点再说。”
李令月枕着隐囊,眼帘一抬,看到的是薛绍斯文俊秀的侧脸。
看着看着,她倦意上头,不知不觉睡熟了。
夕阳坠下山头以后,霞光收拢,天色一下子变得黑沉。
侍从们说偏殿有一处临水的园子,夜里有很多萤火虫,傍晚时分天还没黑透,萤虫就到处都是,荧光映照在池边,暗夜下水波粼粼,萤火闪烁,交相辉映,恍如仙境,是偏殿景色最美的地方。
裴英娘想起自己以前曾在相王府捉萤虫,来了兴致,让半夏去准备纱袋竹竿,“阿兄,我要去池边囊萤。”
捉满一只纱袋,再给李旦做一只萤火灯。
庭院里翠柏森森,林木苍翠,窗前光线暗淡,殿前已经点起宫灯,李旦正襟危坐,就着灯光看一卷摊开的书册,闻言抬起头。
回廊里空荡荡的,裴英娘已经走远了。
李旦笑了笑,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娘子,正值青春年少,活泼好动。
偏殿和主殿不同,楼阁倚着山势所建,趋于自然,殿外临着山水,入夏以来,蛙鸣阵阵,蝉噪如雷。
他卷动书轴,袍袖拂过象牙签子,簌簌响。
蝉声渐渐安静下来,蛙鸣此起彼伏。
寂静中,院外的骚乱声显得极为刺耳。
李旦皱眉。
十数个戎装甲士奔进庭院,明火执仗,气势汹汹。
李旦放下书卷,站起身。
杨知恩一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挡在他面前,清喝道,“什么人?!”
甲士们岿然不动,领头的方脸男人咧嘴一笑,拱拱手,态度谦卑,“六王有令,请大王随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