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满脸堆笑,恭贺她眼光独到。
裴英娘谦虚几句,莞尔道,“听说太子殿下在前院宴请诸位王公,把这盆茶花送过去,为太子殿下助兴。”
太子妃面色一僵,正想阻止,不知从哪里窜出几个埋伏已久的甲士,端起兰花,二话不说就冲到前院去了!
第158章
房家前厅花团锦簇,觥筹交错。女眷们赏花斗花, 郎君们也借品评茶花的由头试探彼此。
正院厅堂焚香悬幔, 山珍海味琳琅满目。舞伎们在前庭翩翩起舞, 丝竹管乐悦耳悠扬,厅内纱帘高卷,帘下高朋满座。
甲士捧着兰花入席时,李显手中的酒盅翻倒在锦绣长袍上,胸脯一片淋漓酒渍, “阿弟, 那不是你的家仆吗?”
相王府的家仆来势汹汹,一看就知道是来捣乱的!阿弟莫不是疯了吧?竟然敢搅和太子的宴席?
李旦淡淡扫李显一眼, “无事,你继续饮酒便是。”
李显哪还有心思吃酒啊, 左看看,右看看, 悄悄把自己的坐席往旁边挪动几下, 挨着杨驸马坐, 以免等会儿李旦和李贤掐起来时殃及池鱼, 连累他受气。
“阿弟,不是我不讲义气……”李显缩头缩脑,恨不能把自己藏进案几底下,小声说,“你放心,要是你们俩闹到没法收场, 我偷偷溜出去找人来帮你求情!”
李旦没理会他。
李贤手执鎏金舞马纹银壶,正和袁相公的嫡子说笑,听到厅前传来窃窃私语,扭过脸来,瞳孔微微一缩。
相王府的家仆禀明来意,撂下兰花,抬脚就走。
席间一片哗然。
茶花会最后夺魁的花王,怎么是一盆蔫头耷脑的兰花?
莫名其妙选错就算了,还大咧咧往太子跟前送,挑衅之意,不言自明。
众人莫名所以,一时竟没人敢吱声。
乐人们仍旧卖力吹奏管箫,欢快的曲调霎时变得刺耳起来。
有人悄悄派仆从去后院打探。
仆从很快折返,压低嗓子说:“这株茶花是相王妃挑中的,夫人、娘子们一致推选这株茶花为今天的魁首花王。”
席间宾客交头接耳,指鹿为马的典故妇孺皆知,相王妃这是跟太子妃较劲呢,还是故意和太子作对?
细细一想,房家的宴会是为太子笼络人才,示好朝臣,显示实力而举办的,却有一大半命妇跟着相王妃睁眼说瞎话,不得不让人心惊肉跳。
相王妃这是明晃晃给太子添堵呐!
李贤脸色一沉,目光在厅内逡巡一圈,找到李旦的身影。
李旦正襟危坐,坦然回望,还举一举手中的玛瑙酒杯,向他致意。
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而冷淡。
李贤双手紧握成拳,凤眼里的怒火烧得愈加炽热。
一声疑问打破诡异的沉寂,“这株花王是什么品种的茶花?”
袁宰相的幼子——袁凌志起身离席,走到花盆前,饶有兴致地围着兰花转圈,“我怎么没见过?”
袁家大郎面色铁青,光顾着和太子打太极,忘了看住自家小弟了!
没看到太子气得牙关咯咯响吗?所有人都默契地假装没看到那株兰花,他这个傻弟弟为什么要自己撞上去!
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弟弟,阿娘的心肝宝贝,不替他遮掩的话,回家肯定会被阿娘揪着臭骂一顿……袁家大郎欲哭无泪,轻咳两声,“阿弟,你见过多少花?别让人看笑话。”
他顿了一顿,扭头笑盈盈看着隔壁席位的裴大郎,“听说裴兄是雅人,家中养有数千盆茶花,这株花王裴兄想必是见过的,还请裴兄为我等解惑。”
裴大郎僵了一下,汗如雨下,捏紧手里的酒杯,暗暗咬牙:真是大意了……还以为装鹌鹑就能躲过去呢……袁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
他要怎么办?
承认花王是茶花,等于站在相王妃那一边,得罪太子。
揭破花王并非兰花,又会触怒相王妃。
阿耶提醒过他,相王妃和太子,哪一边都不能招惹。
太子年轻气盛,行事偏激。相王妃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亮出杀招的时候,没有丝毫转圜余地……而且相王妃既能够得到圣人的喜爱,又有武皇后撑腰,哪边都有后路……
“哐当”一声,酒杯跌落在地,裴大郎呵呵轻笑,歪倒进袁大郎怀里,“喝……袁兄,接着喝啊……”
袁大郎猝不及防,来不及躲开,五大三粗的汉子直直倒在他身上,压得他哎哟两声,腿差点被压断了!
袁凌志被袁家人拉下去了。
房家郎君暗中吩咐乐人们换了支轻快的调子,舞伎们翩然离去,家仆搬来波斯球毯,铃音阵阵,肩披缦衫的胡姬娇笑着入场,藕臂舒展,纤腰扭动,跳起令人目眩神迷的胡旋舞。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被吸引过去——又或者说,是所有人强迫自己把视线转移到雪肤花貌的胡姬身上。
房大郎低声和李贤回话,“殿下,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一笑置之,才能显出您的宽怀大度,切勿为一妇人失了风度。”
李贤冷笑几声,眼神阴沉。
李贤的心腹属臣被裴英娘突如其来的示威打了个措手不及。
太子洗马怕李贤暴怒之下失了分寸,找个借口将李贤请进房家书室,规劝道:“殿下,当务之急是抬高您的威望,巩固实力,而不是和天后争锋相对。相王妃终究只是一内宅妇人尔,行事无所顾忌,您和她斤斤计较,恐会落人口舌。您不如高价买下那株兰花,再当众赠送给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