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2 / 2)

记忆缓缓褪去,熟悉的人影化作一卷浮云,越飘越远。

裴英娘怅然若失,站在花雨里发怔。

耳畔传来一声声渺远的呼唤:

“小十七,过来,到我身边来。”

……

秋夜冷寂,夏日里的蛙鸣虫噪渐渐隐去,窗外萤虫飞舞,漫天繁星闪烁。

裴英娘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心口跳得厉害。

“魇着了?”李旦睁开眼睛,暗夜中双眸晶亮,他喜欢揽着她睡,她刚有动静他就醒了。

他抱紧她,摸摸她的脸颊,摸到一手冷汗,皱了皱眉头,柔声说:“别怕,阿兄在这儿。”

“我们得回去。”裴英娘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回长安,马上走。”

李旦没有多问,低头吻她落泪的眼睛,左手轻抚她的脊背,帮她放松下来,“好。”

第191章

裴英娘心乱如麻。

她没法思考, 没法冷静, 此刻, 除了回长安,她什么事都不想管。

宫婢们蹑手蹑脚进房收拾行李, 李旦和长史在侧间商量事情。

幕僚们反对李旦即刻回京。

前不久李显想册封韦氏为贵妃, 长女李裹儿为长公主,武太后坚决不同意, 母子俩爆发了第一场冲突, 接着又因为韦玄贞的官位品阶之事再次争吵。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李显甚至想提拔他乳娘的儿子为四品官——一个不学无术的市井闲汉!

那些忠于李唐皇室的大臣们私底下议论纷纷,觉得新君耳根子太软了, 阿猫阿狗说几句好话,哭一哭,求一求, 他就随口许下不合礼制的官职赏赐,恐有外戚之祸。

越来越多的人清醒地认识到,还是太后当政更合适。

这一切离不开武家人的推波助澜,等李治合眼, 太后就会动手废黜李显。

李旦回去之后,很可能被武太后扣下囚禁起来。她需要顺理成章登基为帝,在那之前,她要把儿子们一个一个收拾服帖。

“吾意已决。”李旦冷声道, “长史留下统领洛阳的人手,杨知恩随我返回长安,提高警惕, 假如长安生变,准备好接应的人马。”

长史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慌乱中来不及打扮,幞头歪在头顶上,垂首应喏。

幕僚们不敢再劝,叹息数声,小声讨论怎么尽量保证李旦和裴英娘的安全。

李旦回到里间,抖开披风,把裴英娘从头到脚罩进去,打横抱起她。

她六神无主,纤长的细指从缝隙里钻出,紧紧抓住李旦的衣襟。

李旦低头吻吻她的发顶,把漏在披风外面的头发丝掖进去。

桐奴牵来他的爱驹,他抱着裴英娘翻身上马。

护卫们点起火把,火光逶迤蜿蜒,从上阳宫内宫一直延伸到宫门外。

李旦抱紧裴英娘,轻轻夹一下马腹,催马奔驰。

身披黑氅的护卫、随从们紧随其后,马蹄震响,一路驰向长安。

公主府。

快入冬了,庭院里的繁花已经落尽,枯叶随风飘舞,午后扬起狂风,风中夹杂着一粒粒雪籽,拍打窗棂,啪嗒响。

天色阴沉沉的,李令月心里闷闷不舒,吃过饭,逗薛崇胤玩了一会儿,早早洗漱歇下。

睡到半夜,忽然无端惊醒,帘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走动声,她掀开银红鸳鸯床帐,“是不是胤郎又闹了?”

薛崇胤太能闹腾了,不管白天黑夜,只要醒着,非要有人陪在他身边,否则他嘴巴一瘪,立马扯开嗓子嚎哭。

帘外说话的声音停了一下,薛绍掀开帘子,他没梳髻,身上披一件长袍,系带松松挽着,走回内室,握住李令月的手,“公主,是宫里的人。”

李令月心里抽动了两下。

一刻钟后,卷棚车从公主府大门驰出。

坊门紧闭,公主府的奴仆携带腰牌,走在最前面打点路上遇到的金吾卫,以免被拦下盘查,耽误辰光。

李令月抱着因为半夜出门而兴奋得手舞足蹈的薛崇胤,眉头紧皱,“给洛阳那边送信了吗?”

薛绍叹口气,“城门没开……除非太后下令,我们的人只能等天亮以后再出去。”

李令月咬了咬唇,如果八兄和英娘赶不回来,见不到阿父最后一面,英娘恐怕一辈子都难以释怀,阿父一定很想见他们……

她掀开车帘,叫来骑马紧跟着卷棚车的使女昭善,小声吩咐了几句,示意护卫把可以犯夜出入里坊的腰牌交给她。

昭善接过腰牌,连连点头,拨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