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子涧骇然,当下,这厅中最不当说话的便是他。
柏子涧遂握紧佩刀,管住嘴。
……
稍许功夫,先前出去的白巧折回。
身后又带了丫鬟一道,端了好几枚茶盏来偏厅中置下。
方才苏锦虽吩咐得是给老太太端茶,但白巧自会察言观色,这茶盏安排得也有数。
柳老太爷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先前心中的惶恐和不安才似在热茶的作用下,强压下去了几分。
柳老太爷和老太太柳王氏都安抚下了,脸色便也不如早前那般苍白难堪。只是在自己家偏厅中,当着外人的面下不得台面来,柳老太爷和老太太柳王氏都心中唏嘘。
这也才恨铁不成钢般,责备看向柳致远。
柳致远从刚回府时的趾高气昂,竟变得不觉有些亏愧意。
先前的举动来看,仿佛他是特意回来气老爷子和母亲的,而苏锦,才是家中顾全的大局的那个。
柳致远的脸色很有些不好看,但不知不觉间,这主动权,仿佛不知何时交到了苏锦手里……
置完茶,白巧带了丫鬟退出偏厅去,这偏厅中便只剩下先前这几人了。
苏锦停下给老太太柳王氏缓背的手,径直走到厅中,寻了柳老太爷和老太太两人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柳致远重重拢眉。
柳老太爷和老太太柳王氏都是一惊,老太太柳王氏更是急得起身,连忙上前扶她:“阿锦,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不都说刚才的事情不提了吗?是致远糊涂,我和你父亲不糊涂,你这般,倒让我们两个老人家如何做?”
柳王氏是慌了。
这家中她与苏锦处得时日最多,她心中隐隐觉得何处不对,却又说不上,只觉苏锦还是介怀早前的之事。原本也当介怀,换作旁人也都会介怀,老太太是想,如何做才能让苏锦莫多想,将眼前的事端先平息下来?
柳老太爷也鲜有跟着老太太点头。
就这回,他是认可老太太做法的,他是一家之主,苏锦是儿媳,软话他不好说,老太太就说到了他心坎上。今日之事,本就是柳致远没想清楚,他可不想失了苏家却得周家这样的亲家。先前柏炎举动,柳老太爷都看在眼里,这无论是得罪了平阳侯府,还是当真苏锦与致远和离了,苏锦被平阳侯府求娶了,这打脸的都是柳家。
柳老太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紫,恨不得扯一块遮羞布将此事遮掩过去。
而柳老太太说完,则瞪向柳致远:“你倒是说句话啊,今日这般在家中闹,你可有替苏锦想过?替我和父亲想过?阿锦嫁进门三年,诸事妥妥帖帖,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看着,你这是要打谁的脸?”
老太太连这番话都说出来了,是要逼柳致远就范。
只要他开口,苏锦留下,这家中还是诸事太平的。可真要她二人和离了,这远洲城中得多少人等着看柳家笑话?
老太太都如此直白了,柳老太爷也忍不住朝柳致远喝道,“逆子!你枉读圣贤书!旁人就给你灌了几碗迷.魂汤,你就这般回来刁难家中,闹得家中鸡犬不宁,亲戚间失和,你……你……你还不过来,给苏锦道歉!”
柏子涧眼眸怔了怔,这柳家老太爷的锅也甩得太厉害了,自己的儿子是读过圣贤书的,是明事理的,是旁人给灌了迷魂汤的缘故,这一句是将柳致远摘得干干净净。这又是要休妻又是要和离的,到了柳老太爷口中,就轻描淡写成了小小的刁难,鸡犬不宁,连带着侯爷这端给苏锦出头撑腰,竟都成了亲戚之间的失和……
柏子涧忽觉柳老太爷这些年没有高中才真真是可惜了。
只是,柏子涧心中好奇。
这柳老太爷也好,老太太也好,柳家家中的长辈都相继表态了,也给足了苏锦颜面和台阶,这苏锦可是要顺着台阶下?
柏子涧目光亦瞥向柳致远,柳致远正顶着柳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炮轰,好似在心中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耗着,为难着,却也坚决不从。
一侧,苏锦又是朝着柳老太爷和老太太再磕了个头。
柳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怔住。
柳致远也皱眉抬眸。
“苏锦嫁到家中三年,在家中一直蒙父亲和母亲的照拂,处处拿苏锦当亲生女儿看待,亦尽心维护,苏锦理应给父亲和母亲磕三个响头。”苏锦言罢,又躬身磕了一个响头,连同先前的两个,正正好好是三个。
柳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愣住,却又皆不好上前扶她。
苏锦磕完头,仍未起身,依旧跪直了身子,沉声道:“这三年来,苏锦在父亲母亲跟前尽孝,亦想常伴父亲母亲跟前。但自爹爹前年在赴任途中过世,家中祖母便一病不起,一直是娘亲在家中照顾。家中幼弟尚小,中馈还需有人主持,爹爹过世后,家中的置业家产均未处置,娘亲力有不逮,诸多琐事都无法兼顾。每回收到家中幼弟书信,说娘亲在梦中唤我名字,这往后数日,我都夜不得寐。平城同远洲路远,来回皆不是易事。父亲与母亲身体健朗,但平城家中,祖母,娘亲,还有幼弟都需有人照顾。思来想去数月,我心中实难安宁,唯有……”
言及此处,苏锦抬眸。
偏厅中柳老太爷,老太太和柳致远都已听得怔住。
只见苏锦从袖间掏出折好的纸笺,双手举过头顶,递于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颤颤悠悠接过,柳老太爷一眼瞥到最后一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诧异的目光便似收不回来一般。
见老太爷僵住,老太太遂将纸笺递于柳致远。
柳致远接过,眼中写满愕然,“和离书?”
想和离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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