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跟从父亲前往各地游学,更是越发坚定于自己济世救民的决心。
可唯独阿宁让他觉得,在除却这些宏图伟业之外,世间还可以有别的乐趣。
春日里她扑蝴蝶的娇俏身影,求是堂课上背不出书的无辜耍赖,还有那一日风陵渡口,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奶嗝……
褚衣少年的一只手掌缓缓贴近了心脏,感受着其中不自觉加快的跳动。
阿宁,等着我!
……
平宁侯府,芝兰堂内。
简祯仔细翻看着儿子的衣物,替他查验一番有无纰漏。
“号房之内不许穿带夹层的衣物,可眼下刚入春又天寒,务必带牢了这件大氅,夜里休息时用。还有,这是娘亲亲自一对儿护膝,答题时可千万要戴上……”
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使得卫忱好笑地打断她:“母亲,我又不是三岁稚子,如何不晓得这些?”
“我还不知道你,一旦钻进那笔墨功夫里,便什么都不顾不得了。”
这大儿子哪里都好,偏偏读书一道实在是痴。如今新帝的第一次恩科在即,卫忱自然是整装待发。
他陪着贺归年念了这些年的书,从齐王小可怜陪到了如今君威日甚的少年天子,是早早便想要如父亲一般,立朝有一番作为,也好不辜负母亲这些年的悉心教养。
十三四岁的少年看着母亲亲力亲为地为自己对着单子,忽然觉得眼底有些潮湿。
原来一眨眼的功夫,便过去了那么些年……
他似是想起什么一样背过身子去寻东西,借以掩饰自己湿润的眼睛。
“母亲,你看。”
初初长成的毓秀少年捧着一个匣子,送到简祯身边。
“这是什么?”
简祯有些迟钝地抬头,对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投以不解的目光。
伴着匣子被缓缓打开,一抹似曾相识的鹅黄色映入她的眼帘。
这,不正是忱儿六岁那年,自己做给他的书袋吗?
当时由于自己的一些恶趣味,还特地给小老头似得儿子,做成了小黄鸭一般的样子,故意哄骗他用了许久。
后来不见儿子背,简祯还以为是忱哥儿大了,晓得了害羞,不想再用这般稚气的书袋。
谁知这些年过去,他竟然还好好地留着,珍藏在自己的屋子里。
她怀恋地展开这件旧物,在儿子的肩上比了比,笑道:“忱哥儿真是长大了。”
昔日可可爱爱,萌死人不偿命的小包子,如今竟也成了翩翩少年郎,即将参加会试去了。
“当年日日背着这书袋念书,不久便发现磨损的厉害。儿子便再也不舍得背了。一直留到现在。”
“痴儿,母亲会少了你一个书袋子用?”
简祯伸出手去给儿子整了整衣物,感受着少年人渐渐不再单薄的肩膀。
她明白是前六年缺失关爱的日子,养成了这孩子不爱把一切诉诸于口的性子。
张了张唇之后,简祯到底什么也没说,改为对儿子鼓励一笑,拍了拍他的肩:
“去吧,母亲等着你蟾宫折桂。”
……
近万名举子在贡院中伏笔疾书了整整三场,才等来开院的通知。
体力不好的早已面色青白,自觉不妙的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卫忱虽自幼跟着父亲习武强身,却还是一脸疲倦地上了侯府前来接人的马车。
简祯正坐在车厢内,看见儿子虽面色疲惫,一双眼睛却还算清明有神,这才放下了自己一半的心。
看来忱儿考得不错。
她没再多问,把一张厚厚地大氅捂在儿子身上,要他就着马车稍稍休息一会儿。
卫忱也是累极了,沾了轻软暖和的大氅,困意便不由自主地袭来,靠在车壁之上沉沉睡去。
这回家的路上有母亲在,他安心极了。
……
历经一个月的焦急等待之后,主持科举的礼部衙门,终于准时张贴出了一张张金色笔迹的名贴,引得早早候在宫城之前应举之人,蜂拥着上前查看,急切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有人喜极而泣,大声高呼,有人名落孙山,黯然神伤,有人早早预料,胸有成竹,有人自知不妙,心怀侥幸……
窄窄的一段红墙之上,就这么书尽了无数学子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
看榜人流散去之时,又有好事者等在红榜之前,奋笔疾书抄写下齐上的名字,出售给重金购买的人。
中榜的名字一传十,十传百,飞速地在燕京城中流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