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人,不管是听起来, 还是看起来,都很多。可是放在整个国家的层面上,却又是那么微不足道。
即使由于之前的战乱,安国立国之后的人口, 比前朝末年的时候少了三成,可也有整整万万之众。
所以当这一千人的事情,呈送到朝廷中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件区区小事。
毕竟帝国辽阔,每年在洪灾,旱灾,疫病中死去的人,也得有个十万。不似某些话本中所说, 稍微一个小小的灾难, 都能颠覆政权。
因为灾难这种事情,可以说每时每刻都在持续不断的发生着,只要没有牵连到数十万, 上百万的人口,都不算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所以青州下辖的洺县,一个牵连一千人的事情,在京城没有掀起一丁点水花。
如果真有什么人,因此受到影响的话,就只有那些有前朝背景的遗老了,他们常年担惊受怕的心中,又愈加的胆战心惊起来。
不过这样的变化,在朝气蓬勃的新朝官员眼中,也就等同于没有任何变化。因为这些遗老们,无论何时,都是那副斗败病鹌鹑的样子,实在很难在他们常年瑟瑟发抖的身上,看出这几天是否抖的格外严重些。
因为谁也没有当回事,青州刺史的奏折也就非常顺利的通过了内阁的审阅,直接呈到皇帝面前。
内阁的阁老们早已经对这件事情有了裁决。
简单说来,裁决大抵如下。青州刺史和洺县县令,平叛有功,口头嘉奖,赏银百两。同时刺史和县令又有过,因为事情发生在他们的辖区之类,这属于失察之过,不过看在叛乱平息的情况下,不予追究。只有帮助平叛的秦千总,因为单纯的有功,而晋升四品骠骑将军。
这样的处理方式,看似四平八稳,实际很有问题。
因为奖赏的太少,而苛责的地方太多。官员因为害怕受到惩罚,往往在揣测上意之后,稍微一出现什么重大的事情,就会选择隐瞒不报。
不过这样的问题不是今天所独有,可以说自古有之。
安国建立之后,基本沿袭前朝的制度。
因为安国建立之后,只是将旧的法令和官员稍作改动,或是更换一下名称而已。
比如现在的内阁,就是从前朝的中书省转变而来,奏折需要通过他们的审议,加上他们审议的结果之后,才会呈送给皇帝,皇帝看过之后,只要批示准奏,事情就算是通过。如果皇帝不准,就会拿到次日的朝会上去讨论。
由此看来,沿用旧制,可以得到显而易见的好处。国家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平稳过渡,并且始终快速的正常运转。
相比而言推行新法的做法,就危险的多。
古人也早有前车之鉴。那是一个完全的推行新法的朝代,由王莽篡夺汉朝江山而建立的新朝,处处实行新规,不过十五年,就众叛亲离,招致灭亡。
新规,旧制,总体说来,都各有利弊。只要能够大体上能够控制住整个国家,也就不会产生太大的乱子。只要不是天下大乱,百姓们也就还能够安居乐业的生活。
就比如此时此刻的安国。
所有会产生危机的东西,犹如一抹灰黑的阴影,都安静的隐藏在这次简单判决背后,甚至是朝廷每一个决断的背后。
只是此时的安国一片欣欣向荣,军队士气高昂,皇帝看起来也非常的强势。还另外设有监察机制,来遏制官员有可能出现隐瞒不报的行为。所有的一切,都看不出有任何阴影,有丝毫危机出现的预兆。
在歌舞升平的京城,皇帝过着每天都被歌功颂德的生活。
今天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头发已经花白的皇帝下早朝之后,就辛勤的到勤政殿翻阅奏折。
和昨天的奏折一样,今天天下看起来依旧的海晏河清,忽然看到一个有人叛乱的奏折,他就不免皱起了眉头。当看完之整本奏折后,皇帝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将紧捏在手中的奏折随手放下。
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叛乱,已经被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剩下的不过是评定功过,论功行赏。
按照内阁的意见,皇帝写了一个‘准’字。
到了皇帝这里,内阁的决议就变成了参考意见。
然后皇帝放下朱批用的笔,打算拿起下一本奏折继续观看。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皇帝拿起刚才的奏折又从新看了一遍。
果然,皇帝再次看到一句夹杂在不起眼的地方的一句话,‘民间有一穆姓义士,协助平叛,望朝廷予以嘉奖。’
皇帝低声道,“回家了吗,也好。”
很显然,从奏折上短短的一句话,再联想到穆滨城的老爹慕荣的老家,就在洺县。
皇帝已经知道了穆滨城的下落。
不过皇帝依然将奏折放归原处,因为现在也的确是海晏河清,用不着大将军。
皇帝也是行伍出身,他深知,与其做一个不用打仗,整天无所事事,每天纠缠在勾心斗角,和党同伐异中的大将军。莫不如做一名江湖义士,来的潇洒自在。
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完全处于私心的话,皇帝很喜欢穆滨城。
穆滨城是皇帝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孩,看着他从一个粉嫩软糯的小团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而且皇帝的记忆中,穆滨城小时候,是一个伶俐可爱的小孩,当时跟随皇帝的人,任谁都会喜欢小小的穆滨城。
这厢皇帝偶然回想起穆滨城童年的样子,那厢穆滨城就在面脸愁容的看着自己的徒弟葛斌。
如果穆滨城从小就是惹人喜欢的可爱小孩,那葛斌就正好相反,从小就因为性格深沉,面目刻板,而不太能讨得大人们的欢喜。
或许葛斌的深沉和刻板,也不是他本来的性格,而是因为从小生活境遇不佳而导致。
因为他在收到琉夏做的新鞋之后,就克制不住自己的心绪波动,自然而然的露出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
可是看到那笑容,穆滨城却表现的有些愤愤不平。
穆滨城难得丢看严肃的面孔,因为他也觉得的葛斌太正经,现在好不容易在他脸上看到一个欢乐的表情,就忍不住要逗逗他,于是愁眉苦脸的说,“你师娘好偏心,只给你和燕如妹妹都做了鞋。可是你师父我,却只能穿旧鞋。”
一句话,就让葛斌满脸都是纠结,他很实诚的为穆滨城感到担心。他说,“上次分得银钱,舅舅让我自己保管,可以自行取用。我明天给师父买一双新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