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依!”阎福泉用自己仅会的几个日本词之一回应,迈开大步,象条猛犬一般扑向黑石寨南侧城墙。
也不怪他前后表现迥然相异,满业株式会社的高仓协理所持的那份证件,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要命了。不光是他阎福泉一个人害怕,所有在日占领区替小鬼子卖命的汉奸们,见了高仓手中那份证件恐怕心里头都会打几下哆嗦。那是日本特高科职员专用证件,持证者有权对占领区内所有非日本籍官员进行明面儿或者暗中的调查。甭说象阎福泉这种级别的小鱼小虾,即便是“满洲国”的重要高官,如果特高课觉得有必要拿下,都可以立刻投入监狱,大刑招呼。过后即便被抓者侥幸能证明自己确实受了冤枉,他也很难囫囵个从监狱里头走出来!(注1)
注1:特高课,建立于十九世纪末期的日本间谍组织。曾经在中国频繁活动,刺探中方各类情报,并负责监督投靠鬼子的伪军头目,伪政府官员。
第八章 戎机 (十一 上)
伪军们不明白阎队长的苦衷,拖拖拉拉地在后边跟上。从伊藤商社出来的高仓协理则带着其手下的四名日本爪牙和一小群中国帮凶,虎视眈眈地跟在了伪军身后,好像随时准备从前面的人身上挑出什么差错,将其当场枪决。
一行人各怀心事,转眼来到了南侧城墙。今晚当值的伪军们已经向外边不知道打出了多少子弹,黄灿灿的弹壳掉得到处都是。发现阎队长亲自带人前来支援,城墙上的伪军表现得愈发卖力。冲着城外黑漆漆的旷野不断扣动扳机,仿佛来袭者有千军万马。
一看当值伪军们开枪时的模样,阎福泉就知道自己这边所承受的压力肯定不象先前猜测中那样大。快步走到正在卖力表演的伪军中队长路四身边,大声问道:“敌人是哪一路的?来了多少人?”
“很多,黑压压一大片!”伪军中队长路四一边抱着歪把子朝城下乱扫,一边夸张地回应,“不过您老尽管放心,有弟兄们在,外边来一个师也进不了城门!”
“好,好!”阎福泉用力拍打路四的肩膀,恨不能立刻将此人从城头上推下去。还***一个师呢,就是来一个营,姓路的也早就逃到菜窖里躲着去了,怎么可能还有胆子指挥弟兄们反抗?!
但是路四玩的这套鬼把戏,他也不能当场拆穿。首先,那不利于他阎队长掌控军心。其次,姓路的表现再烂,也是他保安队的人。当着特高课的高仓先生责罚他,绝对不会令高仓先生认为阎某人带兵有方!
感觉到了肩膀处传来的疼痛,中队长路四立刻知道自己所玩的花活已经被顶头上司看破了。赶紧讪讪站起身,冲着阎福泉大声补充,“报告阎队长,到目前为止,来袭的匪徒总数不会超过两个中队。我刚才打了几颗照明弹,确认他们应该是黑狼帮的人。”
“周黑炭!”阎福泉恨得直咬牙。黑狼帮上个月刚刚遭受了一次重创,眼下根本没能力打破县城。换一句话说,周黑炭今晚趁着夜色的掩护前来偷袭,唯一结果就是给他阎队长上眼药,除此之外,不会威胁到其他任何人。
“长官不要生气!等天亮之后,我亲自出城去把姓周的给您抓回来,剥皮抽筋!”看出自己可能不会被问责,路四立刻又来了精神。拍打着自家胸脯,信誓旦旦地向阎福泉许诺。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阎福泉顺口敷衍了一句,压根儿不相信路四有胆子出城跟周黑炭面对面。后者自觉受到了轻视,拍着胸脯要立军令状。一番表演还没等结束,城外突然飞来了几颗流弹,其中一颗抆着路四的帽檐飞了过去,将他当场吓得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神枪手,马贼队伍里头有神枪手!”
“姓张的在城外,姓张的也在城外!”
不止路四一个人被吓掉了魂儿,城墙上的其余伪军也慌慌张张地叫嚷了起来。一边打照明弹寻找神枪手的藏身位置,一边将机枪子弹不要钱般往一切看似可疑的地方泼。
只可惜无论是眼神儿,还是枪法,伪军都是马尾巴穿豆腐----提不上台面。用信号枪连续打出的照明弹将城外天地照得一片通亮,却根本没发现任何活动的目标。倒是将城墙根儿附近的枯草点燃了好几丛,浓烟顺着城墙滚上来,熏得城垛口附近的人咳嗽个不停。
“八嘎!”一直在默默观察伪军们表现的神秘人高仓气得破口大骂,抬脚将路四踹到一边,捡起歪把子,冲着照明弹光亮的边缘处就是几个点射。“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子弹拖着诡异的火焰之尾巴飞出去,扎进黑暗,立刻就带起一片马嘶。
“打中了,打中了,太君,真是好枪法!”阎福泉跳着脚鼓掌,将阿谀之词一车一车地往外抛。
“太君威武,威武!”已经胡乱开了快一个小时枪的路四等人也对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高仓佩服得五体投地,拍巴掌的拍巴掌,喝彩地喝彩。
谁料神秘人高仓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将枪管向下压了压,用日本话大声命令,“*%、¥##、##*……!”
“哈伊!康巴万,哇里咿呀吗叭…….!”他身边两个明显是商队伙计打扮的人立刻用日语回应,随即快步走向城门上方的两个炮楼。
“太君说,你们的枪法太差了。从现在起,所有机枪都交给他的人来使用!”假洋鬼子迟小波盛气凌人地翻译,仿佛自己天生就比伪军们高上好几等般。
伪军们愣了愣,将怀疑的目光转向阎福泉,等待他给大伙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