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电讯组长小吴被问得脸色又微微一红,讪笑着解释,“张中队长把管理条例拿过来,让我给他提意见。我怕贸然说了自己的想法,惹他不高兴。所以才想事先跟您沟通一下!”
“那你就先去作坊里干几天活,问问工人们的意见再说!”红胡子上下打量着小吴,低声命令,“手头的工作暂时先交给你的组员,你亲自下工厂里看看。正好,我准备在村子里头给百姓们开个夜校,教他们读书、识字和抗战救国的道理,你也把校长的责任承担起来!”
“我,我”当校长教百姓读书识字,向他们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小吴不在乎。但是去作坊里和满身汗臭的工人们一道去擀毡子,却让他想想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那是纯粹的体力劳动,压根儿不该他这大学毕业的人间骄子去做。虽然就在一分钟之前,他还口口声声代表工人们抗议张松龄的剥削!
“怎么,你怕了?”红胡子不用猜,就能想到小吴的心思。笑呵呵地看着对方,低声激将。
“不,不是怕。我,我家是南方的,没干过擀毡子的活!”小吴当然不愿意认耸,立刻大声替自己辩解。
“那就去试试,不会可以学!相信以你小吴的聪明,半天就能学会!”红胡子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一锤定音,“不用你一直干,只在作坊里擀两个星期的毡子就行了。等你跟工人们混熟了,了解到他们的真实想法和难处,再回来提意见,不是更有说服力么?!”
注:上一节提到韩复渠,这里再补充几句。韩氏当年虽然有很多劣迹,但在主政山东时,却的确把山东省当自己的长久基业建设。请了很多当时的牛人除谋划策,试图从根子上解决农村问题,也曾经大力兴办实业,兴办教育。所以笔者认为,后世提及韩,不应因其过,便掩其功。
第二章 逆流
给张松龄上了半天眼药没起任何作用,反而把自己给送到了作坊里当工人体验生活,甭提电信组长小吴心里有多郁闷了!然而他却不能抗议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对待,毕竟游击队大队长红胡子本人,也经常亲自下到营地内的浴盐作坊和子弹复装作坊里帮工,活干得一点儿也不比年青的工人们少。
带着几分死也要争一口气的念头,电信组长小吴跟其他技术骨干交卸了工作,第二天一早就下了山。才在作坊干了两天,他就累得浑身上下肌肉酸疼,整个人都如同散了架子一般。这还是工友们看在他是游击队的人的份上,刻意让他少干活多休息的结果。
“不行,怎么着也不能让一个国民党比下去!”夜里躺在老乡家的火炕上,电信组长小吴咬牙切齿地发狠。uo这两天实地考察,他倒不再认为张松龄给工人们开的薪水太少了。就这种每天不过是三角的低廉工钱,还有人天天跑来跟自己打听游击队的新作坊什么时候能招工。如果作坊真的像上海滩上那些新型工厂那样,给工人们开出每天五角到一块的报酬标准,估计前来报名干活的人得打破脑袋,山下大部分农田都得直接抛荒。
况且手工制毡的效率,也实在低得可怜。照当前的产量,扣除给工人们的报酬之后,作坊也就是勉强保本运营儿而已。当然,随着工人熟练度的提高和原材料价格的波动,今后作坊的收益还会慢慢增加,可那也非常有限,绝对不可能像他自己原来想的那样,让整个游击队变成新的“剥削”阶级,骑在工人们头上作威作福。
作为这个年代难得一见的大学生,晋察冀军区的后备干部重点培养对象,小吴轻易不会放弃自己的骄傲。既然在作坊管理方面输给了张松龄一次,他就绝对不肯被眼前的艰苦劳动吓退,再输给张松龄这个前国民党军官第二次。咬着牙又坚持了六天,硬是撑到了第十天轮休的时候,才收拾了一下行李返回山上再次向红胡子汇报工作。
这一回,他的汇报就言之有物了许多。几个针对作坊管理和日常生产方面的建议,也比先前言之有物了许多。虽然依旧带着几分理想化色彩,但终归不是乱放空炮了。红胡子对此非常满意,看了看小吴迅速变粗了一圈的胳膊,笑着说道:“下一阶段,你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在村民夜校上了。作坊的事情,有时间过去转转就可以。否则,老让你这么一个大学生去擀毡子,也真是委屈了人才!!”
“不委屈,不委屈!这也是我跟劳动大众接触的机会!”虽然心里头登时就是一阵轻松,电信组长小吴却坚持要于作坊里再干一段时间,“夜校我可以在晚上下班后开,反正眼下还没几个人报名,暂时未必开得起来!”
“那你以后就上午去作坊里调研,下午筹备村民夜校!什么时候想从作坊里抽身了,自己做决定就行!”红胡子想了想,笑呵呵地做出新的安排。
“至少干满一个月吧,两周时间真的太少了,了解不到什么深入内容!”小吴抬头看了看红胡子,主动给自己加量。先前说好的是两个星期,如果干一个星期整天,剩下的一个星期只干半天,则有中途当了逃兵之嫌。他可不想落下这种话柄,日后在张松龄面前抬不起头来!
“随你,但是记得把枪带上,注意自我保护!山南那一带虽然是咱们游击队的地盘,毕竟不像在营地内这样安全!”红胡子点点头,很是认真地吩咐。“需要领子弹的话,我给你批条子。你用的是支勃朗宁撸子吧,前几天我刚让小张从周黑碳那边换了点儿口径七点六五的子弹来,刚好你能用上!”(注1)“嗯!子弹我那里还有一些,等需要时,我再找您领!”猜到这批子弹是大队长专门给自己换的,小吴心里头很是感动。然而他却不愿接受对方的照顾,特别是不愿意欠张松龄的人情。
“嗯,随你。反正眼下游击队里只有一个人用撸子,那批子弹就给你留着,什么时候用都可以取!”红胡子挥挥手,不再这种小事ng费时间。
紧跟着,他又跟小吴聊了一些部队建设以及与上级领导联络的事情,越发觉得该早点儿把年青人放到下面去熏一熏人间烟火。而电信组长小吴也因为红胡子专门给自己弄子弹的举动,心里头变得平衡了许多。说出的话来也越发显得见识非凡。连带着对张松龄的看法,也变正面了许多。
双方谈得非常愉快,不知不觉间,就把先前的隔阂消融在了无形当中。第二天小吴下山,jingshén就变得愈发抖擞,隐隐间已经有了几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味道。
一些先前曾经被电信组长小吴慢待过的游击队员们看到了,难免在背后悄悄嘀咕,“得瑟什么呀!见了面儿连招呼都不愿意打!都给下放到作坊里当工人了,还把眼睛长到脑袋顶上!”
“人家是先去作坊里头锻炼一下,然后另有大用!你没见大队长给他专门换了撸子的子弹回来么?!”有的人则持另外一种观点,望着小吴的背影满脸羡慕。虽然有了集市、盐场和作坊的收益,游击队资金依旧非常紧张。在战士们还用着复装子弹的情况下,大队长专门用造价不菲的浴盐从周黑碳那边换勃朗宁子弹,就有点儿太照顾小吴了,也难怪个别人心里头不平衡。
“去!那是看在上级领导的面子上,哄孩子不哭而已!姓吴的再受宠,还能咱们张胖子比?!从去年入伍到现在,我就没见到胖子身边那两支盒子炮什么时候空着过!”能用来打击小吴的,最佳人选就是张松龄。在大伙眼里,张胖子无疑比小吴更受大队长器重,更年青,也更有本事。
最关键一点,张胖子远比小吴会做人。无论见了谁,都是一幅笑脸,都肯主动挥手打招呼。从来不摆什么大知识分子的架子,也不会动不动就板起脸来给大伙挑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