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方政委,谢谢张队长。”众学子和护送学子的战士们听闻有羊肉吃,立刻食指大动,嘴里道着谢,迈开步子跟在张松龄身后往山上走。
迎接自己的队伍里没有赵天龙和小郑,张松龄心中觉得好生奇怪,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能直接将话题向赵天龙身上引,一边替主客双方做着介绍,一边有意无意地四下观望,越看,越觉得此刻的麒麟岭,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大不相同。
整齐、正规、干净,完完全全是个正规军的营地模样,比起冀中军区二十四团的团部来,亦不逊色分毫,在防御设施的复杂与多样姓方面,甚至比得上冀中军分区总部的营地,毕竟后者一年多来总是在不停地挪动位置,而黑石游击队的主营地,却始终都设在喇嘛沟的麒麟岭上面。
可以看得出来,方国强在游击队的发展与建设方面,花费了很多的心血,并且是与老郑、小邹的等人一样,把喇嘛沟当作了自己的家,而不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驿站,这让张松龄愈发不愿意当着很多外人的面儿,追问赵天龙与斯琴的事情,只能耐着姓子与方国强一道,招待客人,并且尽量满足客人们的好奇心以及各项生活需求。
好不容易等到接风宴结束,学生和护送学生的战士们都被领下去休息了,张松龄与方国强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相伴着走向大队部,老郑和小邹等干部都明白,前后隔着一年多时间,大队长和政委两个肯定需要私下里做一些沟通,所以都主动留在了食堂,与炊事员们一道收拾桌椅碗筷。
大队部的陈设,基本上跟去年没什么变化,唯一多出来的是一个巨大的木制文件柜,里边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不需要保密的资料,并且在柜子的每一个格子上,都贴好了相应的标签,如此一来,各类文件的位置便一目了然,即便是很长时间没有出入过大队部的人,想做一些工作上的交接也不会遇到太多麻烦。
从自己熟悉的位置上拎起茶壶巢子,给自己和方国强都倒了一碗温开水,张松龄斟酌了一下措辞,笑着说道:“终于回来的,就像做梦一样,我还以为,有可能被军区分配到别的地方去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到家里来。”
“你可不能去别的什么地方。”方国强用力喝了一大口水,放下游击队名下作坊自己烧制的粗陶碗,大声回应,“弟兄们曰夜都盼着你早点儿回来呢,包括周黑子的读力营那边,也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打听我做什么,周黑子麾下现在要人有人,要枪有枪,不会还惦记着咱们游击队吧,。”张松龄笑了笑,低声询问,读力营的副营长李老九对方国强的评价非常差,究其原因,问题很大可能就出在游击队与读力营两家的关系方面,而不是方国强与他个人之间有什么矛盾,顺着方国强的话头把这个问题摸清楚,对今后自己与周黑碳相处,对解决游击队与右旗王府之间的矛盾,都不无益处。
果然,提起周黑碳的名字,方国强的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想了想,低声回应道,“那倒是没有,不过,这一年多时间,他也没消停了,总是人为地制造一些问题出来,试探咱们的反应,好像咱们跟他有仇一般。”
“制造问题,他都制造什么问题了,你能不能大概跟我说说,。”张松龄眉头轻轻一跳,有些诧异的追问,方国强所描述的,可不是周黑碳的行事风格,在他的印象里,周黑碳做什么事情都喜欢直来直去,哪怕是当年试图吞并游击队,也是主动找上门,当着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来意。
“太多了,几乎每月都弄出点儿幺蛾子来,否则就闲的蛋疼。”方国强耸耸肩,苦笑着回应,“而每次他都将分寸把握得非常准,让咱们既非常难受,又无法将这种事情当成两家之间的冲突来对待,嗯,我把游击队跟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都留了档案,就在文件柜左侧从上面数第三个格子里,等有了时间,你自己看一看就清楚了,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彭学文在他身后给他出谋划策,咱们这位老朋友,在我回来后不久,就跟过来了,他的行政公署,就修在周黑碳的营部旁边。”
“彭学文,他居然也来了,,怎么样,你跟他较量过了么。”张松龄心中立刻闪起了数道电光,先前心中很多迷惑的地方,登时被照得雪亮,彭学文既然跑到黑石寨这边来了,要是不唆使周黑碳给游击队使一些绊子,就愧对他身上那件军统皮,而方国强天生就跟彭学文两个不对付,眼下又处于不同阵营,必然要以牙还牙。
如此一来,黑石读力营的李老九,能说方国强的好,才怪,可老方同志又怎么会把右旗王府得罪得那么狠呢,如果仅仅是因为赵天龙的婚事审批问题,他应该主动找机会给斯琴解释清楚才对,毕竟与右旗王府的合作利大于弊,而黑石游击队的发展过程中,又欠过斯琴的巨大人情。
正百思不解间,耳畔又传来方国强的声音,“算是较量过几回吧,但输多赢少,那厮这两年进步巨大,我根本抓不到他的弱点,要不是龙哥在这附近威望高,并肩关键时刻能压得住场面,咱们游击队肯定会吃大亏。”
第三章 天与地 (七 上)
“抓不到他的弱点,。”张松龄微微一愣,没想到方国强居然也有承认技不如人的时候,更诧异的是,对方的话语里,竟然充满了对赵天龙的赞赏。
这令他愈发地怀疑,自己在回来路上所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的真实性,以方国强的性格,如果他与赵天龙之间真的有矛盾,就绝不会故意替后者说好话,而张松龄自己也早不是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青涩少年,完全能判断得清楚,对方的夸赞话语是出自真心,还是虚情假意。
“是啊,他也算是名师出高徒了,或者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总是主动挑起事端,又尽力控制住节奏和分寸,试图诱惑咱们这边开第一枪。”见张松龄的眼神有些困惑,方国强以为他是在琢磨如何面对彭学文,赶紧又低声补充,“今年春天更是过分,姓彭的干脆利用他那个狗屁行政专员的身份,把收税卡修在了通往咱们这边的那座石头桥上,过往商贩无论运送什么货物,一概都要抽税百分之十五。”
“啊,。”张松龄咧了下嘴,对自家大舅哥的做法无话可说,商贩们跑一趟月牙湖,总计才能赚到几个钱,途中还要冒着被土匪或者日本鬼子打劫的风险,再被彭学文给斩上一刀,基本上就没任何赚头了,久而久之,谁还肯继续白忙活,,而没有月牙湖市场和麒麟岭土作坊带来的工商业利润,游击队的生存立刻就会受到威胁,更甭提日后继续发展壮大了。
被人卡脖子的事情,张松龄肯定不能接受,即便动手卡自己的是彭学文,抬头看了方国强一眼,他皱着眉头追问,“后来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现在国共两家斗而不破,咱们肯定不能带头开第一枪,况且彭学文去年对大伙有救命之恩,如果为了个关卡的事情就动手,咱们会被所有人当作白眼狼。”
“是龙哥出面跟白音小王爷打了个招呼,然后白音就请了工匠,在石头桥旁边又架了一座浮桥,彭学文见收税卡已经没了意义,就把他的人主动撤了回去。”方国强耸耸肩,苦笑着回应。
如果换成三年前的他,肯定不会对彭学文如此示弱,但现在的他是游击队的政委,一举一动都涉及到身后的队伍,所以有时候只能委屈一下自己,采用迂回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这样也好,恶人自有恶人磨,白音小王爷这两年没少从咱们头上赚钱,也该替咱们做些事情了。”张松龄偷偷松了口气,耸耸肩,笑着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