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2)

李景隆为难的说道,“不过是个疯子写的大逆不道的话,皇上还是莫要看了,动了怒伤者龙体不值得。”

朱棣瞪了他一眼,李景隆深知朱棣的性格,绝不会让一个书呆子当做傻子在众人面前这样戏弄的,只得将那诏书又掏了出来,双手捧起,往朱棣面前送来,我连忙下去接了上来,待一打开,心中暗叫不好,上面用狂草写着四个愤怒的大字,“燕贼篡位”!

还没想好怎么做,朱棣已经看到了,不过他这么多年的历练,让他的定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他并没有再将怒色凝聚在脸上,居然带着笑意,对方孝孺说道,“先生就写出这个吗?”

“对什么人写什么字。对乱臣贼子,方某只能写出这个。”

朱棣柔声问道,“你就不怕朕诛你九族吗?”

方孝孺冷笑一声,大义凛然道,“就是诛我十族又如何?”

朱棣笑道,“嘴瘾至斯,那朕就成全你,诛了你的十族!”众人听得这一句话,全都倒吸一口冷气,方孝孺虽然嘴上这么说,却也没有料到朱棣真的这么做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打翻了方才逼他写诏书的墨汁,身上的麻衣溅得全是墨汁,我浑身发冷,看着朱棣的侧影,心中一阵阵抽痛起来。

朱棣却淡然道,“大理寺卿及刑部侍郎听命,诛方孝孺十族。大理寺卿给诸位说一下,何为十族。”

大理寺卿脸色惨白,强撑着走到大殿中央,站在方孝孺身前,双手举着笏板,垂着头一字一句的念道,“父四族:自己一族、出嫁的姑母一族、出嫁的姐妹一族、出嫁的女儿一族,母三族:外祖父一族、外祖母一族、姨妈一族,妻二族:岳父一族、岳母一族,这是九族,诛九族乃是历来最高的刑罚,并没有朱十族的先例……故而微臣并不知第十族怎么定论。”

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朱棣虽然依旧面上带笑,实则愤怒至极了,故而大理寺卿说完,也微微有些颤抖。

朱棣“哦”了一声,看了看方孝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良久,终于道,“方孝孺学富五车,桃李满天下,这第十族,便他的门生及门生的门生吧。”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面色僵硬,恐惧都在脸上,再也没有一人敢说话。

方孝孺本来听了九族的内容,还只是悲愤,听到朱棣连他的门生都不放过,瞬间便像一个棉球被烧了起来,从地上爬了起来,怒指着朱棣撕心裂肺道,“贼子!看不出你不止不顾人伦常情,逼着自己的亲侄子*,更是一点人性也没有!连我的门生也不放过,就不怕遭天谴吗!将来死了,你怎么去见太祖和孝康皇帝?!”

孝康皇帝乃是朱允炆登基后给自己父亲朱标追封的称谓,朱棣这一下被彻底激怒,道,“如此,你尚且依旧嘴硬,大放厥词,看来是朕对你太过纵容和仁慈了,来人,将方孝孺两边嘴角割开,撕至耳根,看他还能不能再说这些话了!”

第255章.75.距离

立即便有御林军的侍卫冲了进来,两三个人将方孝孺擒住,一个人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对着方孝孺的两边嘴角便各是一刀,又用手一撕,方孝孺的嘴巴便直接挂到了耳朵边,他一开始还惨叫,后来因为惨叫嘴角会更疼,便慢慢的没有了声音。刹那间,他的脸上已经满是血污,好似一个血人,就连大殿的地上也都到处是血迹,场面惨不忍睹,许多人都已经背过了身子,不忍再看。我胸前一阵疼痛,头脑一昏,便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没了知觉。

待我醒来,朱棣正坐在床边,一个宫女儿端着药碗,依稀还有两三个太医的声音从屏风外传进来,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正在商量着什么。朱棣的神色很不好看,我分不清他是因为方孝孺与他当庭对抗而愁眉不展还是因为我。

见我睁开眼睛,他收起愁绪,温和的笑道,“你怎么样了?”

我勉强一笑,“没什么事。”便挣扎着想要起来,朱棣将我按住,“太医院最资深的几个太医都来了,我这段时间太忙,终于抽出空来了,一定要好好的给你治伤。”

“我的伤早好了。”我想到方孝孺那两片被撕开的血腥的嘴角,心中一阵恶心,胃里便翻腾起来,翻过身子伸手拉过床边的痰盂,便“哇”的一口将早上吃的一碗粳米粥并几个鹅油卷子全吐了出来。

朱棣连忙弯下身子来,一面拍着我的背,一面焦急的喊道,“太医!太医!”

我一边嗽着,一面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朱棣脸色微微沉下来,“那你喝些茶漱漱口吧。”旁边一个机灵的小宫女儿立即便捧了一盏滟滟的龙井绿茶过来,“小姐,用一点吧。”

我张开嘴,抿了一些又吐到痰盂中,朱棣伸手在我面上抚了抚,“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微微笑道,“不碍事,我略躺躺就好了。”

朱棣也看出我并不是真的因为旧伤未愈而如此萎靡,我是被方孝孺的惨状吓到的,显然他不想在这件事与我商讨半个字,便借口要出去与太医们说话,安慰了我两句,又嘱咐宫女儿好生照料,便往外走去。

我斜靠在褥子上,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还是那么高大,还是那么挺拔,伟岸如故,只是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朱棣了,也不是燕王了,他已然是皇帝了,从朱允炆的手上接过了朱元璋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江南绰约,塞外豪放,滇南古蛮,西域风情,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很快就要接受万国朝拜,用他的双手去缔造一个远迈汉唐的永乐盛世。

可是他再也不是我的那个朱棣了。

朱棣进京之前,朱允炆便已经把黄子澄和齐泰暗暗送出京城,让他们继续招兵,而自己却请了庆成郡主假装求和,此时,黄子澄和齐泰一定也已经得知了京中政变的事,全部躲了起来,越龙城搜索了一圈,无功而返,朱棣便派他去北平接回徐云华及王府中的家眷。因为朱棣新帝登基,一定要封了皇后之后,帝后一起举行祭天大典,如此国家既有君王,又有国母,方显繁荣昌盛。

朱棣在这件事上似乎颇有些头疼,徐云华入主东宫好几天,才来找我,见我依旧病恹恹的没有精神,微笑道,“如今你有了我的保护,任何人都不能再拿你怎么样了,正是该享乐的时候了,为何还是这样没日没夜的不开心,一点儿也不知道保养?”

我正在修剪从御花园荷塘边剪来的一把荷花,看到他来了,想了想,便丢下花儿,走到他身前福了福。朱棣笑着将我扶住,“怎么,跟我还多礼起来了吗?”

我微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我多礼,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做了皇帝,这里是皇宫,耳目众多,纵使你还是你,可是我却不能再和往日一般随便了,被人瞧见了,不指摘我,也会指摘你,这皇宫如今便算你的家,在家中尚不能立威,怎么在朝中服人?”

朱棣越是听我说,越是笑,“我越发的不懂事了,渐渐地竟不如你了。你说的有礼,只是一点,你这守规矩只在明处就好,没人的时候,咱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拘礼。”

我啧啧嘴,“喏,你看看,你说的话便已经是在拘礼了,还说我呢。”

朱棣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你这个东西,越来越矫情,我都治不住你了。”说着,便伸出手像我抓来,我笑着闪躲,又往四周看了看,原来派来照顾我的几个宫女儿都已经被朱棣打发出去了,门是关着的,我不禁笑道,“青天白日的,你来就来,好端端的,干嘛吩咐人把门关了?别人指不定想着我们在做什么呢!”说着,便要去开门。

朱棣连忙将我拉住,“别开门,我累得很,想跟你独处一会儿,不想有人打扰。”

前些日子因为方孝孺的事,我总有些躲避朱棣,他自己心中也很清楚,这几天徐云华带着王府旧眷进宫,朱棣更是要安置他们,是以我们两人十分疏远,今日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得有些泛酸,便不忍再去责备,道,“定了日子吗?”

“钦天监选了六月十七,乃是黄道吉日。”朱棣有些生疏的说道,他似乎也有些刻意的在我面前回避自己即将成为皇帝这件事。

为了安慰他,我强笑道,“登基大典的日子既然定下来了,那就可以安心了。”

朱棣欲言又止,走到我刚才摆弄的荷花瓶前,将那花拿出来又插上去,良久,又搭讪着说道,“这花开得不错啊。”

我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

朱棣晃过神来,抬起头来,“唔,你在这里住的还好吗?要不要给你换个大点儿的寝宫?”

“这里比燕王府中的正房还要大,怎么会住得不好?”我笑着反问道。

朱棣又愣住了,朝四周看了看,突然低声说道,“登基当日,也要册封皇后。”

我顿了顿,朝他看了看,只见他脸上有些泛红,满是内疚之色,知道他是觉得对我不好启齿,便笑道,“王妃本就是娴雅尊贵之人,如今母仪天下,正是实至名归。”

朱棣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道,“她养育了几个孩子,更是太子之母,皇后之位非他莫属,待到登基后,我立即封你为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朱棣说到这里,又有些冒犯了我似的,有些祈求似的问道,“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