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密室虽然挖的粗糙,面积不小,东西备的倒也全面,连解手的地方都弄好了,藏个两三个月没问题。
等阮小七都一一交代完了,此时已是黄昏时分。
淅淅沥沥的小雨淋在身上,冷得让人骨头发寒。谭雅抬头看了阮小七半天,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轻声问道:“你要走了吗?”
阮小七知她惶恐,一个十几岁的女娘独自躲在这黑漆漆的暗室,未来怎样还不知道,又怎能不怕。
可现在不是亲亲我我的时候,阮小七硬下心肠道:“嗯,要走了。我走以后,你就从里面封死这密室入口,轻易不要出来。
这里如此破落,我打听过了,周围没邻人,离得最近的人家也是后逃难来的,如果你不出声无人知道你藏在此。”
谭雅哽咽,觉得嗓子疼痛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嗯”了一声,低头不肯再看他。
阮小七此刻也是心痛难忍,那处伤口好像重新被撕裂一般,疼得他只能缓口气才接着道:“等过上一个月,城里消停些你再出来,你又会讲元洲土话,再没人疑你。
如有人盘问,你就说自己从乡下寻亲结果困在此地,看到打仗吓得要命,只能躲在这宅子里。”
停顿一会儿,阮小七将手压在谭雅肩上,在她头顶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小芽儿。”然后不顾谭雅的拼命挣扎,硬是将她搂在怀里胡乱亲了一气,松手转头就走,再没回头。
是夜吴魁率众人冲开了包围,往河曲府那里逃去。
☆、第95章
谭雅一个人躲在这黑漆漆的密室,害怕的浑身发抖。待阮小七离开,她不顾头上淅沥不停的小雨,站在院子里许久,只是终究还是没等到他回头。
谭雅很是大哭了一阵,冰冷的雨滴掉在脸上,混杂了泪水很快就从腮边滑落。
这雨冷得让她骨头发寒,可她还是站在那里,就那么淋着,似乎只有这种身体的自虐才让心里的疼痛轻一些。
但谭雅很快平静下来,哭泣只在当有人怜惜的时候才有意义,自己这么一个人哭给谁看呢,她自嘲地笑了笑,抆干眼泪,转头进了密室,封死了入口。
黑暗中的时间仿若凝固了一般,谭雅哆哆嗦嗦地点了蜡烛,终于驱散了些恐慌,换下湿透了的衣服,谭雅靠在床上抱着大被发呆。
虽然室内亮堂了许多,但为了避人耳目这密室的出气孔做得十分窄小,待不多时就觉得气闷,谭雅只好又熄灭了蜡烛。
恐惧复又扑面而来,尽管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可是那脑子像是不能受控似的,越是怕什么越是去想。
谭雅不禁想起以前阮小七逗自己时讲的那些鬼故事,还有刘氏在她小时候跟谭家娘娘说的乡下野闻,虽明明知道是骗人的,却真被吓得汗毛都立起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置身于一座坟墓中,四周不时有鬼魂在身边走动,还朝自己吹气,连室内的闷气似乎也有些*味道。。。
这种恐惧终于击破了谭雅最后一点心气,她抱着大被,将自己蒙在里面嚎啕大哭起来。
谭雅不是没盼望过阮小七回头,然后和以往一样笑嘻嘻地站在自己面前,对她说是逗她玩的,可是谭雅终于失望了,或许她潜意识中也认为不可能,所以才干脆地封死了入口。
阮小七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困死在这里呢,更不要说他回来比出去还艰险,那才真是几乎就成了自己的陪葬,用他的话说,为个娘们死那是娘炮才干的。
他怎么会当娘炮呢?像他这种人,天地君恩从来嗤之以鼻,倒是可以说放就放;但兄弟情谊却是比天还大,比自家的性命还重,如果为了女人要死要活,那必是要被兄弟们笑话死的。
谭雅痛哭一场,异常疲惫,还真是忘记了害怕,慢慢睡着了。
醒来时周围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外头的时候,是睡了一天还是只一会儿呢?谭雅心想不能这么糊涂下去,要不没等困死就自己先把自己给吓死了。
她开始努力做些黑暗中可以做的事情,这密室因为时间仓促挖的十分粗糙,既然自己终日无所事事,就将这里收拾得精致些,毕竟要在这里住上许久。
有了奋斗目标,不但消散了些对黑暗和未来的恐惧,还给了谭雅求生的勇气,虽然开始不习惯老是跌跌撞撞的,但弄着弄着,总算慢慢适应了。
谭玉下朝回来十分满意,终于能松了口气,总算是完事了。才喝了口茶,打算给吴先生写信,小厮又进来来禀告,说是四娘子来了。
谭玉紧皱眉头,放下茶碗,还是叫进来四娘子。
自打三娘子上次被谭玉申斥,然后一直关禁闭,四娘子很是惊怕了一阵。
她实在没想到谭玉还有如此严厉的一面。虽然一直以来她都有些惧怕谭玉,但也知道谭玉对她们这些女儿还是相当宽容的,便是不能说有求必应,却比崔氏要好说话得多。
哪想到不知三娘子当时是怎么说的,反正惹得谭玉恼起来,当下就给送回屋子,还派人管束起来,就是崔氏想见也不行,听说已经给定下了亲事,要一直关她到出嫁。
四娘子进了书房刚要施礼,谭玉摆手拦住,示意她坐下轻声问:“可有何事?”
四娘子不敢抬头,两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绣边,小声答道:“也没甚大事。阿爹,我,我侍女说这两天三姐姐的侍女老是在后门送东西。”
谭玉看她一眼,问道:“看到了几次?”
四娘子依旧不敢抬头,声音低不可闻,答道:“她看到有四次。都是给那守门婆子。那婆子是夫人找来的,听说是从尚书府带回来的。”
谭玉点点头,夸道:“嗯,你这么做很好。姐妹就该如此扶持,她有了错念头,你看到就该及时说与爹娘听,以免误了她终身。”
四娘子被谭玉一夸,高兴起来,到底年纪小,一时喜形于色,行动之间便有些跃跃欲试。
谭玉见此就知道她是有事,接着问:“你可有什么求阿爹的?只管说吧。”
四娘子抬眼急切地望着谭玉,结结巴巴地问道:“阿爹,我,我姨娘可找到了吗?”
谭玉面色一暗,似乎有些难于启齿,不知该如何跟四娘子讲,最终还是摇头答道:“没找到。”
四娘子失望地走了,谭玉靠在椅圈上,疲惫地拿手揉头,怎么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说呢?
她的姨娘进了暗门子,如今虽被自己赎了出来,但谭家是进不得了,只好将她嫁给殷实点的庄户人家,也算尽了四娘子的那片孝心。
那夜吴魁带着众人并没有立时回到河曲府,而是在离元洲半天路程的地方安营扎寨,还要讨论这接下来该如何走向。
李瑾坐在那里,心里明白自己是被当做人质了,能否活命只看朝廷怎么办。
不知在京城的曾阿翁该如何着急担心,他突地心中一动,环顾四周,果然没看到谭大娘子,再去找阮小七的人影,也没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