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方才交代:“老夫人说,少将军今日应酬较多,难有空暇,让姨娘早些洗漱歇息。明天一早,少将军会带着两位侧夫人到祠堂祭拜百里家先祖。您需要早些候着,随后跟同一起去给老夫人敬茶问安,可莫要耽搁了。”
听话听音,诺雅立即就明白了纪婆子话里的意思。老夫人这是明显不待见自己,提前告知一声,百里九今晚是绝对不会到自己房间里来的,早些将痴心妄想的念头打消。
而且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姨娘,是没有资格进百里家祠堂,祭拜祖先的。纪婆子是委婉地提醒她要有自知之明,明日莫自讨了没趣。
诺雅原本就是求之不得,闻言立即应承下来,吩咐闭了院子落锁,早些歇息。
纪婆子约了别人一起吃酒,早就迫不及待,只敷衍地问了一声:“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婆子就回了。”
“正有一事相求。”诺雅直言道:“能不能劳烦纪妈妈给生一个炭炉?”
纪婆子不由一愣,自己不过客气一二,怎么这小主子就果真顺杆往上爬,指使起自己来了呢?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更何况这个要求并不过分,遂爽快地点点头应下。
“小事一桩,只是如今天还未冷,府里并未购置新炭,只能委屈姨娘暂时先用去年剩下的银霜炭,而且近日阴雨,怕是受了潮气,燃起来有些烟熏气。”
诺雅对此自然并不挑剔,客气两句,就吩咐桔梗随着纪婆子一起去搬了炭炉回屋子,并且依照吩咐,讨要了一口锅。
“姐姐这是渴了吧?”桔梗一边问,一边俯身下去,吹炭炉的底火,让它燃得更旺一些,立即有一股浓浓的黑烟升腾起来,呛得她直咳嗽,慌忙取了锅放到炭炉上。
这哪里是什么银霜炭,怕是厨房里用来煮饭生火所用的最廉价的杂木炭吧?那纪婆子也不过是个口蜜腹剑的人罢了,仅仅只是嘴巴上吵吵得好听,却阳奉阴违。
桔梗暗自嘀咕,却不敢跟自家姑娘牢骚,担心她火爆脾气上来,再按捺不住,吃了大亏。赶紧上前将窗户推开一扇,清冷的夜风涌进来,冲散了烟气。
诺雅却丝毫不以为意,将床铺上的板栗和红枣花生全都收捡好,用衣襟兜了,走到炭炉跟前,蹲下身子:“一进府就给我一个下马威,晚饭都没得吃,我们自然不能饿到自己了,有了炭炉,就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桔梗眼前一亮,一扫适才的郁闷,接过诺雅怀里的板栗花生,将壳剥干净丢进锅里。两人搬过绣墩,坐到近前,围着炭炉,看锅里的水逐渐冒起热气,滚开水花。
诺雅想起那碗半生不熟的汤圆,浪费了也是可惜,端过来,已经粘做一团,囫囵个倒进热锅里,左右扫望一眼,那碗里调羹是个短柄的,用着不趁手,遂摘下头上银簪,用茶水清洗干净了,探进锅里慢慢搅动。
桔梗也早已饥肠辘辘,将脑袋伸到锅前,眼巴巴地盯着锅里上下翻滚的板栗红枣汤圆,感觉格外香甜,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口水。
诺雅心疼之余,不免感觉好笑。
“姐,姐姐......”桔梗说话有些磕巴。
“怎么了?”诺雅抬起头来,见她一脸惊骇,莫名其妙地问。
“你......你看!”丫头伸手指着汤锅,满脸惊恐:“你看那簪子!”
“簪子怎么了?”诺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大吃一惊,簪子也几乎脱手而出。只见她手中原本明晃透亮的银簪已经通体乌黑!
有毒!
☆、第八章 被调戏
怎么会有毒呢?究竟哪里有毒?诺雅委实难以置信。多亏自己粗谙厨艺,看出汤圆半生,并未入口,否则怕是早就去奈何桥排队喝汤去了。
“桔梗,你的水是从哪里打的?”
丫头仍旧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磕磕巴巴地道:“我就是从厨房的水缸里面舀的水,我看到厨娘就是取那里面的水给宾客烧醒酒汤。”
诺雅思忖片刻,端起案几上的汤圆碗,里面还有残存的一点汤汁。她将银簪倒过来浸到里面,眨眼功夫,也就变得乌黑。
“竟然是纪婆子!”桔梗咬牙道:“我们并未招惹她,怎的就这样狠毒的心肠?”
诺雅将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眯起,带着凌厉,迸射出几分侵骨寒气,令桔梗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心生胆怯之意。
“百里府一向治下甚严,若非受人指使,给她一百个胆子,谅她也不敢!”
“受人指使?不是她?”桔梗猛然掩住了口,骇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将军府,不待见自家姑娘的,如今大抵也只有三个人,两位新进门的侧夫人和老太太。
安若兮和秦宠儿今日新嫁,在将军府还不至于手眼通天,明目张胆地做出这样的手脚。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老夫人了!
老夫人明显是不悦意自家姑娘的,再加上姑爷今天添油加醋地一番折腾,坏了将军府的名声,难保老夫人不会记恨在心,百般着恼,对自家姑娘暗中下手。
诺雅看桔梗脸上表情变幻,已经知道她的想法,了然于胸,摇摇头道:“如今就下定论未免尚早。虽然纪婆子刚才的确过于急迫了些,有疑点,但是也不排除是别人栽赃陷害的可能。再说,若是果真是她,断然不会将这碗汤圆丢到这里,落个把柄才是。”
桔梗的一张小脸变了脸色:“我去告诉姑爷去,让姑爷来给我们做主!”
林诺雅赶紧伸手制止她的动作:“我们口说无凭,还会给自己平白招惹麻烦,还是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有一必然有二,我们岂不每天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小丫头愁眉苦脸地道。
“我林诺雅向来有仇必报,但是绝对不能鲁莽行事。你想,若是背后主使者果真是老夫人怎么办?即便她亲口承认了,我们能还回来不成?”
“那可如何是好?”桔梗几乎红了眼圈:“我们又没有招惹哪个,为什么就容不下我们,非要置人于死地呢?”
诺雅顿时也没有了胃口,双手托腮,唉声叹气道:“原本只想着若是能安安生生地当只米虫,每天混吃等死也就罢了。没想到这将军府竟然也暗藏杀机,这样腌臜。”
桔梗泫然欲泣,颇为懊恼:“早就听说阁里花魁牡丹姐姐以前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因为恃宠而骄,得罪了当家主母,栽赃与下人私通,才被贩卖到烟花之地。最初听闻之时,觉得荒唐,今日才知道,这嫁进大户人家果真不是享福的。”
诺雅复又叹了一口气,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桔梗,你可知道这女子的七出之条是什么?”
桔梗点点头:“虽然我不识大字,可是这七出之条还是懂得的,乃是不顺父母,淫,妒,恶疾,口舌,无所出,盗窃,为**者,但凡触犯一条,夫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妻子休回娘家去。”
林诺雅掰着手指头记:“依照这样讲。若是我不愿顺从老夫人,忤逆顶撞,或者是妒忌口舌,那百里九都可以将我赶出将军府喽?”
“娘子此言差矣!”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调侃,伴着清爽如朗月入怀的笑,吓了正全神贯注发愁的两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