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从街的另一面驶过来,不得不放慢了速度,靠在街边给迎亲的队伍让开位置,然后停在诺雅跟前。
“上车!”车上有人沉声道。
诺雅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路,傻乎乎地往前挪挪。
“上车!”车上的人好像有点不悦。
诺雅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大抵是在跟自己说话。转过身,车上端坐着风驰,怀里依旧抱着他那根油亮的马鞭。
车帘一撩,楚卿尘蹙眉望着她:“还用我亲自下车请你吗?”
自从上次从竹园回来,诺雅总多心,觉得自己与楚卿尘之间有那么一丝很微妙的东西在不停游离,她甚至不敢单独面对。但是现在,她从欣儿那里得知锦娘与楚卿尘的关系以后,完全释然了,觉得是自己多虑。所以见到楚卿尘,极坦然地上了马车。
楚卿尘放下车帘,塞给她一个精巧的手炉,马车继续辘辘前行。
“你怎么在三弟这里,有什么事情找他吗?”楚卿尘上下打量她一眼,出声问道。
诺雅慌忙掩饰:“没有,碰巧路过,见有娶亲的,忍不住留下来看个热闹。”
“那你要去哪里?”
“我......”诺雅吞吐半晌,好像也没有地方可去,但是又不想一再叨扰他:“我肚子饿了,想找个地方吃东西。”
楚卿尘极轻浅地笑,好像一切了然于胸一般,撩帘冲着风驰道:“渔家傲。”
诺雅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所在,也不问,反正挺安心。有个人陪自己吃饭,总是好的,好过自己一个人,茕茕孑立,被人看了笑话。
“你这是去哪里了?”楚卿尘问。
诺雅低头,见车厢里的长绒地毯上,落了不少的泥土,自己的鞋子就露在裙子外面,满是泥泞。
她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了缩,讪讪地笑:“你若是早一点见到我,估计会被吓到,满身满脸都是泥土,锦娘说我的坟大抵是被人刨了。”
楚卿尘微蹙了眉头:“怎么会将自己整得这样狼狈?”
“好像你每次见到我,我也从来就没有安生过,一次比一次难堪,我以为你已经见怪不怪了。”诺雅自嘲道,又不想提起被他看了笑话,赶紧转移话题:“你这是原本要去哪里?不会耽搁你的事情吗?”
楚卿尘摇摇头,望着她的目光专注而幽深:“我出来就是为了找你。”
“找我?”诺雅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有人告诉我的。”
楚卿尘不说那个人是谁,诺雅已经猜到了**分。他与百里九向来水火不容一般,见了面就冷嘲热讽,断然不会是百里九求着他出来寻自己。那么,也就只能是锦娘了。
看来,他已经去看过锦娘了。欣儿的话又一次得到证实,竟然都是真的,锦娘与楚卿尘之间,果真是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存在。他们两个人注定不被世人祝福,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这样下去,岂不一辈子痛苦?
诺雅忘记了自己一肚子的委屈,开始伤春悲秋地替两人惋惜感慨。车厢里的气氛瞬间有些沉闷,两人谁都不说话,也不尴尬。
马车离了喧嚣的街道,快马加鞭,在一排幽静的竹篱茅舍前停下来,门口晒着捕鱼的网,散发出淡淡的水草味道。
这是一处以渔家风味为特色的酒家,虽然连个像样的招牌也没有,但是现在离饭时尚早,门口处已经停了稀稀落落的马车,看来食客应该不少。
屋子里的食客都是围灶而食,并非寻常农家乱炖,而是涮食,生了炭火,一盘盘鲜嫩的鱼肉和水灵灵的菜蔬端上来,红亮的锅底翻滚,寒冷的天气里,满屋热腾腾腾,萦绕在鼻端的满是麻辣鲜香的诱惑。
店家利落地张罗完毕,将窗子打开一点缝隙通气,就退至门外,有眼力地闭了屋门。
“知道你喜欢吃辣的,特意寻了这家,辣子锅底很有味道。”楚卿尘要了一坛绍兴醉,将诺雅跟前的粗瓷碗斟满:“暖暖身子。”
诺雅端起来一饮而尽,瞬间五脏六腑都活跃起来,酒真是个好东西。
“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楚卿尘方才缓缓地问。
☆、第七十五章 你喜欢小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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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雅又端起手边的酒碗,重新讨了一碗,仰头喝个精光:“太丢人了,还是多饮两杯才说得出口。”
楚卿尘知道她的酒量,也不劝阻,伸出一只玉润的手低头往锅里夹菜,煮好后蘸了味碟,尽数捞进她跟前的碟子里,半晌方才问道:“听说安平已经被救了回来。”
诺雅点点头。
“是不是安平和镇远侯难为你了?”
诺雅一愣,觉得楚卿尘简直是神机妙算:“你怎么知道?”
楚卿尘温润一笑,就好似一切尽数了然于胸一般:“阿寻自小就刁蛮任性,被镇远侯惯坏了的,只要喜欢的东西,就必然不择手段地夺了过来,你碍了她的眼,自然没有安生日子过。”
果真是一语道破天机。终于有人肯说一句公道话,对于这些时日听腻了对安平各种恭维和夸赞的诺雅来说,犹如久旱逢甘霖。
“我最气恼的,也莫过于这个,若是真刀实枪地干上一架倒也罢了,尽出些阴损的招数,还又装出一脸纯真无辜,整得我好像万恶不赦一般,憋一肚子火气,上不来下不去。”
楚倾尘夹了一块鱼肉,仔细地将刺挑干净,笑着给她:“别只顾喝酒,那样伤胃。”
纵然是山珍海味,诺雅肚子里的火发不出来,也一样味同嚼蜡。她愁眉苦脸地继续喋喋不休:“我现在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那堂堂镇远侯怎么就这样不知好歹?”
遂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个清楚,越说越是忿忿不平,到了令人义愤填膺的档口,就将跟前的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酒碗撴放在桌子上,简直七窍生烟,火了五脏六腑。
楚卿尘耐心地听她说完,看着她戟指怒目,横眉切齿的样子,唇角微微带笑,淡然问道:“你究竟是因为镇远侯冤枉你而感到介怀,还是气恼小九不相信你?”
当然是全都气恼,尤其是几个人合起来欺负自己,更是罪不可恕。
“有区别吗?左右都是被人冤枉,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