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雅苦笑着摇摇头:“万人大营里,让我杀人还可以,若是救人,谈何容易?”
元宝见诺雅有些颓然,劝慰道:“我们有两万精兵,大不了开了城门,一哄而上,救出九爷,杀了他镇远侯,简单粗暴,有什么好担忧的。”
诺雅疲惫地揉揉眉心,从怀里掏出适才那道圣旨,丢给元宝二人:“哪里有什么两万精兵?你们自己看吧。”
元宝狐疑地将圣旨捡起来,展开来看,只有寥落几字:“朕御封慕容诺为平反大将军,天下军队尽归其调遣,如朕亲临,违令者杀无赦!”
虽然有玉玺印章,但这无论是笔迹还是语气,都不像是一道正儿八经的圣旨啊?
元宝最先醒悟过来,指着诺雅惊愕地道:“难道,难道这圣旨是你伪造的?压根就没有两万大军,这些人只是仓促间调遣来的本地驻军而已?”
这次冰魄难得机警了一次,左右扫望一眼,一巴掌拍在元宝头上,比个噤声的手势。
元宝赶紧掩了自己的嘴,压低声音道:“假传圣旨,这可是杀头死罪。”
诺雅有气无力地道:“放心吧,圣旨是真的,不过里面内容是我自己匆忙间添上去的。死罪活罪,他楚卿尘自己看着办吧。”
元宝与冰魄面面相觑,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道圣旨其实就是楚倾尘给我的那一道废话连篇的旨意。他用了一种特殊的墨汁书写,在别人耳目窥探之下,写了这道旨意给我,用蜡密封,实则是为了防止见光褪色,露出端倪。我今日待你们走后,原本的确是想伪造一道秘旨,蒙混着下令严闭城门的。掏出它按照样子伪造,才发现上面已经一片空白,所有字迹消失无形,只余一方印章的痕迹了。
这时候我才明白楚倾尘的意思,此行多变故,附近各州府形势也复杂,难保会有三皇子的人。虎符一旦不慎落入反军手里,反被其用,后果不堪想象。他就故意当着三皇子眼线的面,写下这道褪色圣旨给我,可以权宜行事。所以我就自己封了个大官,就近调兵遣将,解了燃眉之急。”
冰魄瞠目结舌道:“这,这应该算不得伪造吧?”
元宝也重重地点头:“自从出了京城,我就一直在心里问候二皇子,非要让咱们跑到这龙潭虎穴里来,却又不给一兵一卒,不是摆明了让咱们过来送死吗?现在一看,好歹算是他有良心,给了这样一道空白旨意,莫说封个将军,就算是封王封侯,也可以啊!比尚方宝剑还好使。”
诺雅将圣旨收起来,叹一口气:“可惜这圣旨对于镇远侯来说根本不管用啊!而且河南郡压根就没有多少驻军可以调遣。我已经命此地郡守四处调集兵马,暂时也是杯水车薪。就怕那镇远侯反应过来以后,开始强攻,我们根本抵抗不了多久。更……不知道,阿九他如今究竟怎样了。”
一句话,令三人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征战沙场,只需一腔豪情,大不了抛头颅洒热血,为大楚赔上性命一条,而百里九的安危,这才是他们心底最忧虑的事情,大过天。
三人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有士兵过来通报,说是捉了一位算命相士,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口口声声要求面见诺雅。
诺雅唯恐军情泄露,吩咐展青附近戒严,任何人不得靠近城门半步。她正满心焦虑之时,哪有空暇和心情听相士胡吹海侃?
“审问一下,若是探子就严刑拷打,若是算命讨赏的,见了我肯定难免一顿好揍,让他识趣些离得远远地罢。”
士兵得了命令还不走,犹豫道:“那人说是夫人旧识,曾经为夫人请过脉的。”
请过脉?诺雅暗自思忖,沿路的确是百里九请过郎中给她请过脉,但是并无人知晓自己身份啊?
她猛然间想起一人,对着那士兵迫不及待地道:“快请!”
士兵转身下去,元宝好奇地问:“是谁?”
“在湖广驿站里,你们九爷曾经招了郎中给我请脉,那人却是个假冒的,实则是楚倾尘的密探,被楚卿尘专门派遣下来调查三皇子反军一事的。”
说话间,就见一道士装扮的人,手持一平金与摇铃,手捻长须,一身仙风道骨,向着诺雅三人这里走过来,笑着向诺雅弯腰道个稽首,正是那王潮,不过装扮了长髯而已。
☆、第一百三十七章 潜伏
“一进信阳城,就听闻夫人适才舌战镇远侯,令其退兵三里,大有当年百里府老太君的风采。”王潮一见面就毫不吝啬地朗声赞道。
诺雅张望左右,见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知道此地不宜说话,重新寻个僻静处,命冰魄与元宝警戒,方才急切开口:“你如何也来了此地,有何要事?”
王潮也不啰嗦,径直开门见山:“正是为了九爷之事而来。”
诺雅心里猛然升腾起希望,一把捉住了他的手:“你们有他的消息?他如今怎样了?”
王潮安慰道:“夫人莫急,九爷如今安然无恙。”
好不容易有了百里九的消息,诺雅怎能不急?她松开手,焦灼追问:“我听说他如今已经昏迷不醒,如何还能说安然无恙?”
“九爷如今由镇远侯的神机营专门负责看守,外人根本无法靠近。但我们的人听他们一起的士兵里,有云南本地的苗人,说九爷压根不是生了什么重病,而是中了苗疆的一种蛊,所以才会晕晕沉沉,整个人也如痴傻一般,神志不清。”
诺雅对于苗疆的蛊毒仍旧心有余悸,闻言色变:“蛊?他们怎么这样歹毒?”
“夫人稍安勿躁,这只是寻常医蛊,平日靠药物维持,停药症状即可减轻,对身体无大碍,并不难解。如今主要问题是,我得到消息,镇远侯的后备两万大军最迟夜间即可抵达信阳城,我们可有几分胜算?”
诺雅摇头苦笑一声:“我那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实则我仅调集了三千驻军过来。现在河南郡守正在想办法调集兵马,但是不太乐观,河南郡因为比邻京城,根本无兵可调。”
王潮点点头,似乎是在预料之中:“朝中三皇子耳目灵通,所以皇上根本不敢提前调集军队。而且,我们也委实没有想到九爷竟然会这样迅速就采取了行动,事发突然,措手不及。如今范世谋已降,二皇子在朝中定然已经采取了清缴行动,大军不日即可抵达,我们现今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冰魄与元宝也听到了两人谈话,插嘴问:“那你的人可知道九爷如今被关押在哪里?若是有九爷压阵,绝对不成问题。”
王潮摇摇头:“暂时具体位置还没有探听到。听说除了神机营的人,安平郡主也日夜看守,形影不离。”
“果真是还没有死心!”诺雅恨恨地想,当初果真是便宜了她,留下今日后患无穷。
她转身就走,王潮眼疾手快,身形一晃,上前拦住了。
“夫人去哪?”
“自然是闯进他镇远侯大营,将百里九救出来。”
那个不要脸的安平竟然天天跟阿九同床共枕,简直无法忍受,她觊觎阿九日久,如今得偿所愿,还不知道偷偷占了多少便宜,吃了阿九多少豆腐。就像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糕点被别人咬了一口,不,是舔了一口,她一刻钟都不能忍受。
“夫人,暂且不说,那镇远侯兵营千军万马,九爷又昏迷不醒,你单枪匹马,根本救不出九爷。姑且就算是能救出来,你想过后果吗?镇远侯没有了可以对抗你和百里老将军的依仗,恼羞成怒,他是否还能沉得住气,继续按兵不动?我们能否抵挡?如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呐!”
“打就打,大不了拼了性命!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九在他们手里不闻不问。就算是救不出阿九,我一剑杀了她安平也是够本。”
冰魄伸臂就拦住了她的去路:“若是如此,九爷还费尽心思,让我把你救出来做什么?”
元宝附和道:“若是一家三口落在他们手里,让老将军情何以堪?开城投降吗?再说,你一走,此地群龙无首,官府里又有反军的探子,正巴不得大乱,你就不顾河南郡万千百姓的死活了吗?”